朱棣往前凑近半步,那架势活像寻常人家儿子跟老子算账:
“爹,我一肚子怨气,今天索性说道说道!早些年您东征西讨,把大哥和我们几个小的扔在凤阳;
好不容易天下安定了,儿子才十几岁,您一道旨意,又把我扔到北平那地方去了!”
他抬手比划着,儿子在那苦寒之地受了这么多年罪,心甘情愿,可儿子想爹了,回来看看您还不成吗?您不是我爹,我不是您儿子?”
朱允熥垂首专注按摩,仿佛心无旁骛。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正在心里冷冷地批注:
‘情感饱满,九分。’
‘时机精准,十分。’
‘可惜,观众的心有一半在我这儿。’
朱标在一旁含笑看着,适时劝道:“爹,四弟一路快马加鞭,归心似箭,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朱元璋正要说话,朱允熥却恰到好处开口:“爷爷,您翻个身,孙儿给您踩踩背,松泛一下经络。”
朱元璋从善如流,在朱允熥的搀扶下小心翻身。
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就在朱允熥为朱元璋踩背的背景下进行。
朱棣慷慨陈词,朱元璋谆谆教诲,而朱允熥,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理疗师,却又无处不在。
朱元璋感慨朱标辛苦,叮嘱朱棣要帮衬大哥。
朱棣挺直腰背,斩钉截铁道:
“爹!长兄如父!儿子对待大哥,就如同对待爹您一样!只要大哥一声令下,要我进,我一往无前;要我守,我死战不退!……”
他誓言铮铮,目光炯炯有神。
就在这时,朱元璋却仿佛被踩到了舒服处,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打断了朱棣话语的余韵,偏头对背上的朱允熥赞道:
“唔……好小子,是这里!你这脚法,比你那帮没良心小叔父强到天上去了!咱上次让朱橞踩,他差点把咱结果了。
咱知道,他们天天盼着咱死了好占山为王,只有你盼着咱多活几年……”
朱允熥打断道:"爷爷一天到晚净胡说,我爹就盼着您长命百岁,不,爷爷活一千岁!"
朱元璋笑骂:"放你爹的臭屁!爷爷又不是乌龟,怎么活一千岁?"
这一下,对比无比鲜明!
朱棣在那里表忠心,言及社稷安危,父皇却在关心孙儿的按摩手法!
朱允熥嘿嘿一笑,脚下不停,眼睛无意地扫过脸色微僵的朱棣,心中冷笑:
‘好四叔,你这番表演,皇祖父似乎没怎么听见……’
过了好久,朱元璋才转头对朱棣道:“蒙古人还老实吗?朝鲜人贡的马怎么越来越瘦了?”
朱棣当即挺直腰板:
“回爹的话,去年鞑靼犯边,儿臣带着燕山卫追了他三百里,把他的牛羊抢了大半,如今他连靠近长城的胆子都没有!
朝鲜人怕咱骑兵太强,故意把瘦马送来糊弄事。儿臣已经撂下狠话,下次再敢送瘦马,就扣了他们的岁贡,他们最近还等着咱赐的农具呢,保管下次不敢了!”
朱元璋龙颜大悦,正要说话,朱允熥抢先叫道:爷爷,别动!我给你好好捶捶承山穴,腰就不疼了!
朱棣疑惑地瞥了大哥一眼。
朱允熥跪坐在榻上,举起两个小拳头,像敲鼓一样,有韵律地敲着。
朱元璋直挺挺趴在榻上,、地叫唤着,足足敲了一刻钟,终于长长地呼出几口气。
他拍了拍榻,沿示意允熥停下:
“哎哎呀……好了,好了,真松快!这副老骨头,方才真像是要散架一般。唉,不晓得这副身子骨,还能撑多久……允熥,来,扶咱起来。”
朱允熥应了一声,立刻小心翼翼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住朱元璋沉重的臂膀,动作轻柔而稳健,全神贯注,生怕有半点闪失。
朱棣见状,抢步上前想要搀扶。
朱标动作更快,轻轻拍开他的手,低声道:“老四,你手劲太大,咱爹受不住。”
朱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在朱允熥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朱元璋终于缓缓坐直了身子。
这时,他才得以将目光投向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四儿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和惊诧:“老四,你这头上……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朱棣摸了摸鬓角,回道:
“爹,北边风硬,一年到头呼呼地刮,跟刀子似的。铁打的汉子在那儿待久了,也得催出几分老态来。长几根白头发,不稀奇。”
朱元璋摇摇头,随即吩咐:“老四,你今晚就歇在咱这儿,不必去诸王馆了。”
旨意既下,宫人即刻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很快,在皇帝那张宽大的龙榻之侧,另一张榻铺设完毕。
它明显比龙榻低矮一截,规制也小了许多,锦褥衾枕一应俱全,静静地安置在一旁,界限分明。
殿内烛火通明,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布好晚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标放下银箸,眉宇间又笼上了一层忧色。
他开口道:“儿臣突然想起来了。沐英那边,关于麓川思伦法的处置,他又连上了两道奏疏催问。前方军情似火,朝廷若再不做决断,恐寒了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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