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要有一个真正的人类活下来,将来有一天,能把船开回故乡。
而当年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些人,都已不在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化为了随船小教堂里那一排排沉默而庄严的雕像。这些雕像全部出自幽灵鲨之手,她是根据小杰米凭借记忆绘制的素描,一刀一凿地将船员们生前的模样复刻出来的,每一尊都栩栩如生。
“你又在看书啊,小鸟?”尽管小杰米已经是一只“老鸟”了,但对幽灵鲨来说,他还是太娇小了。
“是劳伦缇娜小姐来了,”小杰米从厚重的书本中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悦而温和的笑容,“岁月不饶人,我开始健忘了。这可不行,得时时温习。”
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水手,但当船上的乘员们渐渐认清“斯图提斐拉号”可能永远无法归航的残酷命运后,那些伊比利亚黄金时代最杰出的科学家、学者们,便开始争先恐后地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他们期望小杰米——这个最后的、纯粹的人类——能够活到靠岸的那一天,让这些凝聚着文明智慧的思想结晶,不至于随着他们的消亡而彻底湮灭。
当然,他们也留下了海量的笔记和研究手稿。但笔墨会随着时间褪色,纸张会在海风中变得脆弱、发黄,思想在通过冰冷文字传递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流失掉那份鲜活的神韵。
然而,即便是依赖记忆,也会有随着生命流逝而淡忘的一天。
小杰米老了。他开始遗忘。他恐惧遗忘。
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潜藏着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念头:或许,通过适度的“海嗣化”来延续生命,就像阿方索船长和加西亚大副那样,他就能坚持得更久一点,记住更多的东西……但他从不敢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阿方索船长内心深处对海嗣怀着何等的憎恶,他甚至憎恶着自己身上那部分已然异变的躯体。
“你该不会又想要劝我学这些东西吧?”幽灵鲨眨了眨眼睛,视线扫过小杰米膝上那本写满复杂公式的笔记,“那可不行。我是雕刻家,不是科学家。这得让歌蕾蒂娅来才行——不过,以她的性格,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发表一通‘这些理论漏洞百出、基础薄弱’之类的尖锐评论吧。”她模仿着记忆中那位深海猎人二队长可能有的冷淡口吻。
小杰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传承伊比利亚的知识,是伊比利亚人自己的责任。”何况,幽灵鲨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实在有限,这种状态并不稳定。
“我只希望……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把这些笔记和文稿带回伊比利亚。这比我这个老头子能记住的,或许更可靠些。”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一年前,在甲板上第一次看见幽灵鲨时的场景。那时,她如同沉睡般安详地漂浮在墨色的海面上,苍白的面容在黯淡的月光下仿佛散发着微光,那景象让他瞬间联想到一幅着名的维多利亚画作——画中描绘的是一位溺死于河流中的少女。
但幽灵鲨没有死。她的胸口还有起伏。
这样一个能在海里漂浮而不被海嗣撕碎的人一定有问题,但小杰米仍然恳求阿方索救下了她。
“‘斯图提斐拉号’已经多少年没有新船员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去。”当时他这样对表情严峻的船长恳求道。
虽然阿方索仍然厌恶她身上海嗣的味道,但幽灵鲨留了下来。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会在船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哼唱着无人能懂的歌谣;而在她难得清醒的时刻,她就会拿起刻刀,用那些从船上收集来的、奇形怪状的废弃物作为材料,创作出一尊尊令人惊叹的雕塑。
“你会自己回到伊比利亚的,”相较于小杰米的沉重,幽灵鲨显得乐观许多,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笃定,“也许就在明天,我们一抬头,就能看到海岸线的轮廓了呢?”
小杰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们已经在这片绝望之海上徘徊了整整六十年。希望如同海上的泡沫,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破灭。内心深处,他早已接受了那个残酷的事实——他们,恐怕再也不可能靠岸了。
就在这时,从上层甲板传来的、本就断续走调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船长?”加西亚听到舰桥方向传来了某种怪异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瞬间高温灼烧的“滋滋”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类似海嗣被烤熟后的、混合着焦糊与腥臭的独特气味——他曾在那个弹尽粮绝、试图冒险烹饪海嗣果腹的夜晚闻到过这种气味,那糟糕的记忆至今烙印在脑海里,无法忘怀。
这不对劲。阿方索船长从未掌握任何能够制造出如此高温的源石技艺。担忧驱使他立刻停止了演奏,起身快步冲出宴会大厅。然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密集的、蜂群一样的无人机在“斯图提斐拉号”甲板上盘旋,所过之处,激光束精准地命中那些窸窣蠕动着的怪物,仿佛一场狩猎的狂欢。
“这是……什么?”加西亚喃喃道。
“……是‘罗德岛号’。”阿方索说。在一架无人机短暂滞空时,他看清了上面的图案,绘着铭文和堡垒。这个图案印在“罗德岛号”每一次投放食物的包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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