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颔首,微笑:“天命归谁,便看周公能否镇得住。”
此时门外传来低沉鼓声,一名侍卫疾入,俯身奏道:“启禀两位侯爷——周公营帐已逼近汜水,未设军列,只载一车书简与符节,似要议非战。”
齐侯神色一变,冷笑道:“呵——果然圣人也知刀兵不利。”
卫侯起身整袍,声音低而冷:“他若来议,便以言陷之。礼非所争,心才是局。今日我等不与周公论理,只论心。”
——
夜将半,风声更烈。汜水北岸,周公营火微明。帐前陈一案,铺满竹简,几名士卒静立于两侧。
周公身披玄裘,立于水畔,远远望向南岸齐卫之营,灯火连线,宛若一条吞噬夜色的火龙。
鲁史上前问:“公意如何?此行实险,若彼辈有诈……”
周公摆手止之,目光清冷:“天下之安,不可系于一纸疑信。王释疑而诸侯生惑,是我未尽心也。吾此来,不为辩,不为威,只为让他们知,礼非拘人,乃载道。”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若连他们心也不能安,则礼立何益?”
风中,水声拍岸,仿佛天地在聆听这句话。
半夜时分,齐、卫两侯设坛于河对岸,命鼓鸣三通,示议。周公独乘轻车而往,只带鲁史与两名侍从。
两岸火光交映,众国之使皆在。齐侯高坐,先举杯致辞:“周公久闻圣德,今日得会,幸甚。然天下安危,非一礼可定,愿公明言礼之实益,勿以虚道自饰。”
此语看似谦恭,实则带刺。
周公神色不动,行礼而坐,语声平和:“礼者,非虚道,乃定心之器。天有常序,人有常伦。无礼,则父子不亲,君臣不立。诸侯欲议礼,可,但先问——欲安何人?”
卫侯笑道:“天下之人皆求生,不求礼。礼过繁,则生道受阻。周公以一己之志,拘天下之行,是为逆人之本。”
周公举目,眼中似有一丝寒光:“卫侯之言,非议礼,乃拒道。礼立非拘,乃止乱。天若无序,日月岂能并照?人若无节,天下岂能同心?”
齐侯冷笑一声:“若天命真在周,何以诸国多怨?若礼真为安民,何以民心不顺?”
周公沉默片刻,缓缓起身。
“齐侯所问,正天下所疑。天命者,非天所予,而民所归。民不安,是我周之责。今日吾立礼,不为夺命,而为正心。若天命可疑,愿吾一身当之。”
说罢,他竟直解玉佩,抛入汜水。佩入水,波声骤起。
齐、卫众人皆惊。周公朗声道:“吾一人,可弃此身以明天下。若礼真害民,愿此水沉吾名;若礼能安世,则水自清明!”
话音落地,雷声轰然而至,暴雨忽下。众人仓皇避之。惟周公立于雨中,衣裳尽湿,神色如铁。
鲁史惊呼:“公——天怒!”
周公淡然一笑:“天非怒,是应。”
雨势骤减,顷刻停歇。汜水之上波光粼粼,竟有一道月光破云而出,直照周公之身。
齐侯、卫侯面色俱变,心中惶然。齐侯喃喃道:“天光复现……此岂非天命之证?”
卫侯转头不语,袖中之策缓缓松开。
周公徐步回营,未作一言。背影渐远,惟风声猎猎。
——
翌日清晨,东土传信入镐京:齐、卫两国撤军,汜水之盟未成。
太师得报,失声叹道:“周公一言止乱,非兵而定国。”
成王闻讯良久无语,独立于殿阶之上,目送旭日东升,光照九重。
“周公可为圣,不为臣。”
召公应声而拜:“陛下能言此,天命自固矣。”
成王缓缓抬手,似欲抓住那一缕朝光,指间却只有风。
“天命……未完。”
这正是:
风卷汜水天光碎,心定方知礼自真。
雷息夜寒云不去,东风未起已闻尘。
那夜的雨止于黎明,而东土的风仍在远方酝酿。
周公虽止乱于一语,然齐卫之志未绝,暗谋犹伏。
镐京将迎来新的诏令,礼之路未稳,天命之争才刚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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