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一语,化作万箭穿心。
殿门忽开,成王披甲而出,甲上未饰金线,只覆黑漆。那是周制中象征“听战”的盔甲——凡着此甲,便意味着王亲自出征。
“陛下!”召公与太师同时跪地,拦于丹陛之前。
成王抬手,目光冷如铁石:“孤已定意。”
召公叩首,泪光溢出:“陛下,齐、卫之乱未成气候,鲁国心尚未叛,若此刻出征,天下诸侯皆疑王以怨伐德!此举非威,乃乱也!”
成王俯身,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孤若不出,则周威何存?孤若再退,诸侯将逐国自王。周之天命,从此而终!”
“天命未终,在王心中。”太师缓缓抬头,语如钟磬,“但若王心再乱,便无人可救矣。”
这一语,重如巨石。
成王的眉头骤然一颤,似在极力压制心中某种翻腾的情绪。
他闭上眼,似有万千念头在脑海中交织成火。
终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孤不征,但命军整备。明日宣诏天下——齐、卫背礼,孤将正名于诸侯,以守周统。”
召公与太师相视,皆知这不过是王的一步缓棋。风已起,火种已燃,只待时机。
——
与此同时,洛邑之东。
夜色压得低沉,鲁国军营内战鼓未鸣,然而每一面旗帜都在风中猎猎作响。
伯禽立于高台,披一袭素白战袍,袖中藏着那封写给成王、还未能送出的信。
“父被困镐京,齐、卫欲假义以乱。若我再迟一步,天下将无可挽。”
他说罢,命军中侍卫封好檄文:“以鲁之名,劝齐、卫退师,以礼归王。若其不听——则以周礼正其非命!”
鲁相惊呼:“主公不可!此举若传入镐京,成王必疑伯禽借父势自立!”
伯禽只是冷笑:“他已疑我,又何须再避?若天下为礼而疑,则礼亡;若天下因信而毁,则信空。此一念不定,周天下再无宁日。”
他举目望天,只见乌云沉沉,似山压顶。那一刻,他忽觉风中带着血腥味,像从极远的镐京飘来。
——
镐京,金銮殿外。
夜已深。成王退散百官,只余自己立于殿阶前。雨丝细如线,从檐角垂落,打湿他发鬓。
他抬头,望见远处的长街上,有百姓在暗夜里举烛——那一盏盏烛光微弱,却连成一条光河,静静流向宫门。
那是民心的灯。
宫侍在旁轻声禀告:“陛下,今夜百姓自发焚香祈愿,愿王释周公。”
成王怔了怔,似乎被什么触动。那一瞬,他看见烛火映照下的镐京,如梦如幻。
“周公……”他轻声喃喃,声音微颤。
忽然,一阵疾风卷过,吹灭了他身侧的宫灯。光灭之时,他的心口也似被扯去最后一层遮掩。
殿外的风声更烈,远处传来铁甲交击之音——那不是齐、卫的军队,而是镐京内卫的换防声。
只是今夜,这声音格外刺耳,仿佛铁与铁之间,藏着天下即将崩裂的征兆。
——
此时洛邑城头。
一名使者披甲夜行,肩负周公之书信,沿洛水西去。那信中寥寥数语,却重如山河:
“礼者,非私义,乃天下之衡。吾虽囚,不悔此心。愿王释疑,则国安。”
风声掠过信纸,字迹微颤。使者目光坚定,勒马长嘶,奔入雨夜。
——
次日黎明,镐京西门外传来惊讯——齐、卫联军已越济水,兵锋直指王畿。
成王披衣而起,眼神再无犹疑。
“开昭武门,命三军整列!孤要天下知——王心,未死!”
声落,殿内外百官齐跪,哭声震天。
那一刻,东风乍起,卷起漫天尘沙。镐京的天,被彻底染成血色。
——
风起九州血照城,疑心未灭祸初生。
礼崩权裂千年恨,天命将移在人情。
风惊九野,血色映京。齐、卫之乱已起,王心与礼之争,正推向无法回头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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