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启,镐京废土上的薄雾仍未散尽。
残垣断壁在露水中泛着冷光,瓦片与铜屑交织,似无数碎镜映照出一段早已破碎的王朝。
洛水东岸,灰烬尚温。昨夜百姓重筑的石碑,静立于河畔,碑下香烟袅袅,几只麻雀落在碑顶,啄着泥灰,又惊然振翅而起。
而在更远的平原之上,旌旗正再度升起。那是齐、鲁、卫三国的营地,绵延十余里,铁骑数万。鼓角低鸣,风声呜咽,天边的残霞似被鲜血染红。
陈衍站在高地,俯瞰那无尽的军阵。昨日的誓火尚未熄灭,而今日的战云已再度聚起。他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老,眼底却燃着一抹不灭的光。
鲁士上前,低声劝道:“大人,齐侯震怒,命兵清周地,若再留此,恐遭疑忌。”
陈衍笑意淡淡:“天命若可改,何须血洗?既已动兵,岂是为礼?”
“然则,大人欲何为?”鲁士面露惧色。
陈衍背负双手,凝视远方那一缕残霞,神色沉寂:“我欲见天命所归。”
风起,卷起一缕尘土。他的衣襟被吹得猎猎作响,眼前似又浮现昨夜那血碑与跪拜的百姓。那一声“礼不死”的呼喊,在他心头回荡不止。
“鲁士,”陈衍缓缓开口,“此世可欺者,人;不可欺者,心。天若弃周,而人未弃之,那便非亡国,而是亡天。”
鲁士怔住,不敢再言。
陈衍转身上马,向北而去。
——
与此同时,洛水北岸。
成王旧臣所遗之众,散于诸野。
昔日周军残部在召公死后多避入山林,如今其中一支已聚于嵩岳脚下。其首者,乃旧禁卫将军“吕郁”。
他披着破甲,眼神深陷,面色苍白,却依旧立于营火旁。篝火映照他脸上的刀疤,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一名少年走近,怀中抱着一卷旧帛,低声禀道:“将军,找到了……是周军最后的誓文。”
吕郁接过,展开一看,那帛上写着数行残字,墨迹早已模糊,却仍可辨:
“王魂在礼,礼在人心。若有余血,不可负天。”
他读罢,手指微颤,半晌无言。
“召公死时,言礼不绝。王死后,血不干。”吕郁抬头望天,喃喃自语,“若天真绝命,为何这火未灭?”
他忽起身,对众人高声道:“列火三方,以旧制祭天!”
残兵闻令,无人迟疑,立刻行动。破鼓被架起,石鼎重新燃起火焰。
人影列阵,跪拜如昔,灰衣在风中翻动,虽残却整齐。
吕郁立于中央,手执断戈,昂首而呼:
“昔成王问天,天不语;今吾等问心,心自明!若礼亡,则我命随之!”
火光骤盛,直冲云霄。
天空一阵剧烈的震动,云层翻涌,雷声滚滚,仿佛有看不见的意志在回应这片焦土的怒火。
少年惊呼:“将军!那是——”
众人抬头,只见云端之上,一抹金光穿破厚重的阴层,落在嵩岳峰巅。
那金光闪耀如星,随即在山巅处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环。
火环未灭,反而缓缓旋转,照亮半边天。
众人跪地齐呼:“王气未绝!礼火重燃!”
吕郁握紧长戈,目光中再无惧意,只有坚决的狂烈:“天既不灭,周当再兴!”
火光照耀下,他的影子高高投在山岩之上,仿佛又一个王者正立于天地之间。
——
风自西来,卷起残霞,映红天穹。那霞光流转,宛如血脉重生,从洛水延至嵩岳,又越过群山,洒向遥远的中原。
陈衍策马北行途中,忽见那火光冲天而起,他骤然勒马,目光震动。
“是……礼火?”
鲁士惶声:“天地异象,大人,这或是灾征——”
“不,”陈衍打断,声音低沉如雷,“那不是灾,是天的回声。”
他仰望天际,风吹乱发,眼中闪烁的,已非惧色,而是久违的希望。
——
残霞之下,旧国的火,再一次被人心燃起。
血未干,魂未泯;礼未绝,天犹温。
天地似在缓缓苏醒,山川低吟,风起有声。
——
夜色渐沉,天边那团火光却迟迟不灭。嵩岳之巅的火环愈转愈快,风卷云裂,雷声如巨鼓震荡山河。
火光所照之地,草木俱燃,山岩赤红,天地之间仿佛被重新点燃。
陈衍立于高地之上,披风猎猎。他眯起眼,注视着那金火,喃喃道:“此火非凡,非人所燃……是天心在动。”
鲁士惊慌跪地:“大人,此乃异象!周气早绝,天火重燃,莫非天命将转?”
陈衍目光深邃如夜,缓缓开口:“天命?呵……天命岂在天?若天命不在礼,不在民心,便是妄命。”
他忽拔剑而起,长剑反射着火光,映得他整张脸若血般赤红。
“走,入洛!”
——
洛京西郊。
昔日的王城,已是一片死寂。城墙倾塌,殿瓦覆灰,血迹与尘土交织成暗褐色的层纹。
唯有王宫残基之上,尚有一座铜鼎未倒。风穿过破碎的殿门,发出空洞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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