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骑自远方驰来,踏着灰烬入城。为首者,乃齐侯亲将段衡。
他下马,脚踏铜瓦,凝视着废殿之中残存的玉阶。
“此处,便是天子登坛之地么?”
身后侍臣应声:“正是。昔日周王登天坛受命之所。”
段衡轻笑:“如今天已无命,人自取之。”
他抬手,令士卒插下齐国旗帜于殿前。那旗猎猎作响,赤底金纹,正覆在断裂的王座前。
鲁国与卫国军随后入城,三国旗交织,洛京再无周色。
一时间,鼓声再起,剑戟森寒,残垣之上再现了“朝仪”,只是那朝中之人,已非昔日之臣。
——
夜色中,一道孤影缓缓步入废宫。
陈衍。
他衣上满是尘土与血痕,手中仍握那柄未曾归鞘的剑。
火光在废瓦间闪烁,他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内,仿佛每一步都在踏着昔日的钟鼓。
“陈大人——”段衡见他入殿,拱手一礼,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慢,“天命既显,礼当改制。齐王有意建新朝,以天下共立——”
“天下共立?”陈衍冷笑,目光如刃,“共立者,是天下,还是齐侯?”
段衡面色微变,寒声道:“你还妄谈周礼?王亡国绝,天已转命,莫非你要以一身残骨逆命不成?”
陈衍上前一步,剑锋微抬,指着段衡的喉间:“天命若真可改,怎会燃起那嵩岳之火?”
段衡怒道:“天火乱世,不过幻象!”
陈衍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悲凉:“不。那不是幻象,那是万民未泯的魂。”
他忽然转身,望向殿外那片灰红的天际。残霞未散,火光仍在天边回旋,映得洛水如血。
“你们以为天亡周,便可夺礼而立新?”陈衍低声道,“错了。天不亡礼,只亡无德之人。你们若以血立国,终有一日,也将葬于血中。”
话音落下,他忽抬剑斩断前方的齐旗。
金火迸起,旗裂声如雷。
段衡大怒,拔剑相向,双方刀光乍起。洛宫废殿中,铁与铁的撞击声震耳欲聋,灰尘飞扬如雾。
鲁士惊呼:“大人!”
陈衍剑势如风,步伐不乱,身影在火光中若鬼若神。他不为战,只为那最后的信念。
每一剑,都是向天而问——周魂可灭乎?礼道可绝乎?
就在二人缠斗之际,殿顶忽然一声轰响,厚重的梁木崩裂坠下,火光瞬间吞没半座宫宇。
烈焰翻腾,雷声震天。
陈衍被火光逼退,浑身血痕,然而他眼中的光却比火更盛。
“段衡!”他厉声喊道,“记住,若礼火再起,天命自改!”
话音落尽,烈焰冲天,一片瓦砾塌陷,陈衍的身影消失在光中。
鲁士扑上去,却只见火中有一物缓缓坠地——那是陈衍的佩剑,剑身已焦黑,却仍映出火光一线,如黎明前的星。
——
次日晨。
洛水之畔,灰尘未尽。
残火熄灭后,天边浮起淡淡朝霞,而在嵩岳方向,又有一缕金光升腾。那光温柔而坚决,仿佛在回应亡者的誓言。
风吹过,带着陈衍断剑上的余热,掠过洛京废墟,掠过河流山岭,传向那尚未屈服的土地。
——
魂未泯,礼未绝。
火再燃,天复明。
周虽亡,然其心,犹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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