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洛水,雾气未散。灰烬弥漫的废都之上,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气味,连天空也显得沉重如铅。金殿已成焦黑断骨,玉阶碎裂,昔日王朝的威仪,尽数埋葬在昨夜的烈焰之下。
鲁士披着残破的衣衫,步履蹒跚地踏入宫门。灰烬未冷,他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殿宇中格外刺耳。那一柄焦黑的断剑被他捧在怀中,剑锋微弯,仍残留着未熄的余温。
“陈大人……”他喃喃着,声音在风中破碎。
火光燃尽后的宫阙仍残存一丝微弱的红光,像是陈衍尚未散去的魂魄。鲁士跪下,双手颤抖地将断剑插入地中,低头叩首,血从额间流出,与地上那一点火光融为一处。
“礼不灭,魂当存。”他低语着,泪与灰混作一道痕迹。
忽而,一阵马蹄声自东门而来,几骑踏着晨雾疾驰入城,为首者正是晋公使者荀夷。他下马望见废墟,眉头深锁,长叹一声。
“天火焚京,诸国震动。陈大人……果然如传言所言,殉道于此。”荀夷抬头望天,双手交拱,“礼道不绝,周魂未息。若此火真是天命之焰……那命,未必已改。”
鲁士抬眼看他,声音沙哑:“诸侯皆起,齐侯已占中宫,鲁、卫两军随之。晋国……可也要问鼎?”
荀夷沉默片刻,终是缓缓摇头。
“晋不问鼎,只问心。天下若无人守礼,纵得天下又如何?”
他话音未落,忽有军使自北而来,急声奏道:“北原有异!嵩岳火未息,而今竟西移三百里,成环不灭!百姓传言——陈公魂化火龙,巡于山河之间,周火未亡!”
此言一出,殿前诸人皆惊。鲁士倏然起身,颤声道:“火未熄?!”
荀夷紧盯那信使的眼,见其神色未有半分虚假,心头忽然一震。
“火之所至,气随而动……若真如此,那天命已乱,非人力可测。”
风忽起,卷起满地灰烬,飞舞如蝶。阳光自破云中穿透而下,映照在那断剑之上,折射出一点微光,恰似晨星初生。
——
与此同时,齐军大营。
段衡披甲立于中帐,面前案几上摊开的正是洛京废墟图。金纹红线密布,标注着诸侯各军的驻地与兵势。帐外鼓声沉沉,风从旌旗下掠过,旗面猎猎作响。
一名齐相入帐行礼,道:“王命既下,齐、卫、鲁三国共议新制,以‘天德’为名,拟建新朝,号曰——‘德国’。”
段衡神色冷峻:“德国?”他轻笑,笑意中藏着讥讽,“以德之名立势之国,怕是笑话。”
齐相皱眉:“此乃王意,不可违。”
段衡挥手让其退下,独自坐于席上。沉思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若陈衍不死,必斩吾头。如今他亡,我却心惧于他魂。天火不熄……或许他真未死。”
他语毕,心中一股说不清的恐惧缓缓生出。那火焰,不只是焚毁了洛京,更烧穿了他心中的“理”。
他忽站起身,推帐而出。天色将明,远处山岭之上,红光正从云端升起,如一条燃烧的龙在天穹游走。段衡喃喃:“若火真成龙,天命已裂……我齐国,焉能独安?”
他长叹一声,转身命令传下:“收军三成,待变。”
——
天明之时,洛水两岸的雾气散尽,群鸟惊起。残殿的阴影渐淡,日光穿透瓦砾,照在那柄焦黑断剑上,映出一线深红的光。
那光微微跳动,似在呼吸。
鲁士怔怔望着,泪水再次滑下:“陈大人……您还在看我们,对吗?”
他抬头仰望天穹,火云翻腾,雷声远动。天象如鼓,地气如涛。风自东方起,卷动洛水,水光之中,似有火影浮沉。
一股莫名的敬畏与悲意在众人心头升起——
仿佛天地之间,周魂未散。
仿佛那已坠入火中的身影,仍在遥望着这片山河。
——
洛水东岸,晨风拂过焦土,带着一丝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河畔残兵散落,折戟、残旗、破甲皆半掩在泥尘之中。天地似仍未从昨夜的震动中平静,那一场焚天之火不仅吞噬了王宫,也点燃了人心深处的惶惧与迷茫。
鲁士独立于岸边,双目赤红,手中握着那柄焦黑的断剑。天光映在他脸上,光影之间,那张因悲恸而僵硬的面孔似也被烈火重新锻造。他的背影孤直,宛如一根将断未断的箭。
荀夷走近,衣袍染灰,声音低沉而稳:“鲁士,若陈公真殒于火中,此剑应随他同葬,不可留人间。”
鲁士抬头,眼神如刀:“陈大人未死。”
荀夷一愣。
“我夜里梦见他,梦中火光环山,他立于光中,对我说‘礼在人心,非在王座’。”鲁士语声颤抖,似在与幻象争辩,又似在固守一线信念。“他不死,至少那信未死。”
荀夷长叹,垂首叹道:“若信仍存,或许这天下还未尽。”
二人沉默良久,只听得远处河水拍岸之声,忽而,一骑急驰而来,溅起满地尘浪。来者披黑甲、戴玄巾,胸前挂着断裂的齐侯印符,显然是从前线逃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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