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那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齐营夜变,段衡不遵王令,自引兵西撤,称‘天命不明,不可妄立’!”
鲁士猛然抬头,荀夷神色骤变。
“齐军……退了?”
骑士点头,手中递出一封被火燎焦的简书:“此信系段衡亲笔,命使者转告——‘天火三日不熄,陈公魂未断,吾不敢再争命’。”
荀夷接信而读,唇角缓缓抖动,似笑非笑:“他怕的不是天命,而是那一点未灭的魂火。”
鲁士目中露出泪光,却忍着不落:“大人虽亡,令敌胆寒,此非天命,乃人命之重。”
他转身望向东方,晨阳初升,云中火色依旧,像一条不息的龙蜿蜒天际。
荀夷轻声道:“火未灭,魂未散。或许,陈公真成了礼之神火。”
——
同一时刻,嵩岳之巅。
风卷云层,火光成环,天雷隐动。烈焰之间,隐约可见一道人影,若虚若实。那影缓步而行,衣袍如烟,面容模糊,却有双眼如星火闪烁。
山下百姓远望,纷纷跪地叩首。有人高呼:“陈公显灵!礼火不灭!”
自那日起,嵩岳火环三日不息,凡行至洛阳一带者,皆言夜半见火龙巡空,似有歌声自云间传来。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信,也有人惧。
而天下诸侯,皆因这场不灭之火而再无胆妄称天命。
齐侯封兵三月不出,卫君修祀于国,鲁侯更于曲阜立坛,以陈衍之名行礼,号曰“复礼坛”。礼器再出,青铜之声震彻三国,百官再拜。
荀夷与鲁士赴坛前,见火影映在铜壁之上,仿佛陈衍正俯视着众人。鲁士喃喃低语:“陈大人,您所言‘礼在人心’,如今果然如此。”
荀夷轻叹:“人心可聚,火可燃,唯天命无常。若有一人能以心改天,天下自安。”
风起,铜鼎震鸣,火光之中,有一缕微弱的光自天而降,落在断剑之上。那剑原本焦黑,此刻却泛出一线赤金之芒,如同呼吸般跳动。
鲁士怔然,伸手欲触,却被荀夷止住。
“不可扰,或是陈公归魂。”
二人静立火前,谁也不语。
火焰如歌,光影如梦,天地间一片寂然。
忽有一阵天雷轰鸣,自远而近,震碎山岳。风卷火光,天地骤暗。光影之中,似有一道虚影缓缓回首,目光穿越火焰,落向洛水之畔。
那一眼,似在告别,又似在托付。
鲁士泪如泉涌,跪地叩首:“陈大人,弟子不敢忘!”
荀夷闭眼拱手:“愿以此火,守礼为命。”
火光升腾,天地一瞬明亮。
这正是:
火未息兮魂未散,血犹红兮礼犹存。
天命不移人心在,山河重燃照乾坤。
——
烈焰终将平息,然而余烬仍在跳动。
风卷过嵩岳之巅,带着远方的战声与新生的气息。
人间秩序或许崩毁,但那一点人心不灭之火,已然在世间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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