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夜乱的消息如烈火扑面而来,荀夷与鲁士整夜未合眼。天尚未亮,营地四方已被整肃的脚步声唤醒,士卒们抖落盔甲上的夜露,在风中打起干劲十足的号令。嵩岳风过营坪,卷起火塘中尚未熄灭的灰烬,像是夜色仍不肯散尽。
鲁士立在晨光未至的昏暗中,一手抚着背后的断剑,另一手缓缓握紧,像是要从这破裂剑锋中汲取某种力量。他已不再如昨日般迷惘,可眼中却多了一层隐隐的焦急——那不是为己,而是为洛阳,为太子,也为这场大乱里每一条被命运牵扯的性命。
荀夷自营帐中走出,披甲束衣,神色如铁:“探子再报,洛阳王城夜里突起兵锋,守卫的三千禁军被逼分成两路,一路护卫内宫,一路护送太子……但途中失散。王城大乱未平,宫中灯火彻夜未熄。”
鲁士静静听着,“诸侯何反应?”
荀夷低声:“魏、郑、陈三国已遣使言‘愿入洛护驾’。齐、卫两国按兵不动,却同时调动边军。”
“护驾……”鲁士轻轻吐出两个字,“是护,还是借乱入洛?”
荀夷没有接话。风卷过他衣袖,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更要命的是,”荀夷补充道,“有传言说……太子并非失踪,而是有人暗护出城。”
鲁士眉头一紧:“若这传言被诸侯认定为真,那洛阳王权便不是动摇,而是溃裂。”
荀夷点头:“太子在,众心定;太子亡或失踪,天下将乱。”
二人沉默半晌,各自心中都明白,若此乱不止,陈大人死前所留的火与道,将被乱世阴风一朝吹散,化为无迹。
“今日启程。”荀夷迈步向前,“午时前要赶过伊河,夜前必须抵达洛阳外城。不论洛中乱势几许,咱们——必须先入城。”
鲁士望向东方黎明尚未亮起的天幕,默默道:“陈公若在……他也必如此走。”
风吹曳旌旗,整个营地在晨前的黑暗中忙碌起来。马匹被牵出,麦秸与干料塞入鞍袋,礼队器物再次被整齐封具。
就在队伍即将行前之际,一名老者从队列尽头颤颤走来,是随队最年长的祭酒,白须满胸,眼中却比昨日更亮。
他对鲁士低声道:“昨夜我守火时,忽听山后传来一声吼,不似兽鸣,更非雷声……像是天地间有一道力被震醒。”
鲁士心头微颤,握着断剑的手紧了一瞬:“老祭酒,是风,是山,是夜雨……皆有可能。”
“不。”老祭酒摇头,“那声音像是在问——‘你们的道,可承天火之后?’”
鲁士沉默了,久久没有再言。
荀夷走来,神色肃然:“上马吧。”
鲁士点头。
礼队前行,车轱辘压过山脚湿土,发出沉重的声响。
嵩岳在他们背后愈显高大,山风拍打着旗面,发出猎猎声响,像是催促,又像是叮嘱。
鲁士回望了一眼那断裂的山道。昨日的火影已灭,但心中的火却在越走越亮。
洛阳的乱、太子的消失、诸侯的逼压……
所有未解之事,都在等待他们进入那座风雨欲碎的王城。
风声渐紧,天地像是压低了呼吸。
鲁士低声道:“风回路折,人心难测。今日入洛……怕要面对的,不只是乱军。”
荀夷骑马在侧,沉声回应:“若道不灭,人不退。”
二人并辔向前,队伍如一条沉默的铁龙,向东而去。
远方洛阳城上空,已隐约可见夜未散尽的红光,那不是朝霞,而是夜乱未息的火色。
风骤然加大,如同天地间有人吹响了一声看不见的号角。
——洛阳在等待他们。
——乱势,也在等待他们。
而他们心中,那一线“火落人间”的光,正要真正燃起。
洛阳西北的官道愈行愈窄,越接近城畔,空气中的尘气与火味便越浓。
午后阳光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发暗,天地之间像是蒙上了一层沉沉的铜灰色。
鲁士勒马停下,望向前方一片被尘烟笼罩的城外集市。
那里本应是商旅往来之地,而今只有散乱的车架、倒翻的货物与被风卷动的布帛残片。
荀夷举手示意随队放慢脚步,语气沉冷:“王城若连外市都守不住……里面只会更乱。”
鲁士俯身拾起地上一只被踩碎的竹简,简面沾着泥血,隐约还能辨出“内禁”二字。
他心中一沉:“连禁军的文册都被扔在这里……洛阳失控得比想象更快。”
忽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自城外小路奔来。
荀夷抬手:“戒备!”
礼队立刻散开,长戈低举,车阵向后稳稳收拢。
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并非冲杀,而像是逃命般的慌乱。
片刻之后,一队仅剩七八人的禁军狼狈奔出,盔甲破裂,面上满是血灰。
见到荀夷的队伍,他们像溺水者抓到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从王城来?”荀夷沉声问。
为首的一名偏将翻身下马,扑通跪地,声音嘶哑:“求援!王城……王城已乱成炼狱!宫门三次失守,内廷诸司互相不认调令!陛下……陛下被困在金阙殿下,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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