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烽火的急报与影楼现身的证据,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激起的却是死寂般的压抑。当沈默再次踏入金銮殿时,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敬畏,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紧绷与难以言说的诡异。
小皇帝胤宏高坐龙椅,稚嫩的脸上强行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丹陛下首那个玄色蟒袍的身影。
今日的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还未等沈默奏报北境军情,一位身着郡王服色、须发花白的老者便率先出列,正是宗正寺卿,德高望重的老康王。他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陛下,老臣近日听闻,镇国公回京之后,先是以雷霆手段处置漕运、盐政官员,致使相关衙门几近瘫痪,漕粮转运迟滞,盐价飞涨,民怨渐起。后又申饬藩王,削减护卫,致使宗室惶惶,天下侧目!如今北境又起战事,实乃多事之秋!敢问镇国公,如此作为,是否过于酷烈,有伤陛下仁德,动摇国本之基?”
老康王话音落下,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细微的附和之声。不少官员,尤其是与漕运、盐政有千丝万缕联系,或是与藩王交往密切者,皆偷偷抬眼,观察着沈默的反应。这是自沈默权倾朝野以来,第一次在明面上,有人敢如此直指其非!
龙椅上的胤宏脸色一白,有些无措地看向沈默。
沈默面色平静,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他缓缓出列,并未看老康王,而是面向御座,声音清晰而冷漠地响起:
“康王爷此言差矣。漕运总督王焕,贪墨数额巨大,证据确凿,其麾下漕帮与地方豪强勾结,把持漕运,盘剥百姓,已是国之大蠹!两淮盐运使周斌,私贩官盐,牟取暴利,致使官盐不通,私盐泛滥,国库空虚,百姓受苦,其罪当诛!此二人不除,漕运难通,盐政难清,才是真正动摇国本!”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方才发出附和之声的官员,凡被他目光触及者,无不骇然低头。
“至于赵王、楚王,”沈默的声音陡然转厉,“身为宗室亲王,不思报国,反而私蓄甲兵,结交外臣,其心叵测!陛下念及宗室亲情,仅以申饬、削减护卫小惩大诫,已是天恩浩荡!若有人觉得此举不妥,莫非是认为藩王拥兵自重、图谋不轨,乃理所应当?!”
“你……你血口喷人!”老康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默,“老夫只是就事论事,何曾有此意!沈默,你休要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沈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康王爷既然如此关心国事,可知北境战火因何而起?可知边境部落为何突然联合,且装备精良,战术刁钻?”
他猛地从袖中取出那封冯闯的密信与那片黑色布料,高举过顶,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响彻大殿:“只因有内鬼通敌!这布料上的印记,乃是神秘杀手组织‘影楼’之标志!影楼不仅在西漠袭杀本公,更将触角伸入北境军中,勾结外敌,祸乱边疆!而据本公所查,影楼与我大胤境内某些位高权重之辈,往来密切!”
他目光如电,直刺老康王,以及他身后几位脸色骤变的官员:“康王爷,您今日在金殿之上,不问边关将士死活,不问通敌卖国之奸佞,反而一味指责本公处置国之蠹虫,震慑不臣藩王!本公倒要问问,您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也与那影楼,有所牵扯不成?!”
“你……你放肆!”老康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得几乎晕厥,指着沈默的手剧烈颤抖,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沈默这毫不留情、直指核心的反击震慑住了!他将内部倾轧直接拔高到了通敌卖国的层面,这顶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接!
然而,就在这死寂与紧张达到顶点的时刻——
异变陡生!
殿外守卫森严的禁军队伍中,一名看似普通、低着头的中年侍卫,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的杀意!他毫无征兆地暴起发难,身形如鬼魅般掠出,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他手中并非制式兵刃,而是一柄薄如蝉翼、淬着幽蓝光泽的细剑,剑尖直指——龙椅上的小皇帝胤宏!
“护驾!!!”
殿内顿时大乱!宦官尖叫声、官员惊呼声、侍卫拔刀声响成一片!
但那刺客的身法太快,时机把握得也太过刁钻,竟是抢在所有人之前,剑锋已逼近胤宏面门!胤宏吓得呆立当场,连躲闪都忘了!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静立原地的沈默,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刺客,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姿态。他只是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赤金色的火焰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瞬间笼罩了整个金銮殿!
“嗡——!”
空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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