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苑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精准而刻板地重复着。
每天清晨五点,秋雯会准时轻声唤醒木冰媚。盥洗之后,她便要在瑞珠姑姑无声的监督下,练习半个小时的站姿与行走。头顶书本,膝夹薄纸,稍有晃动或书本掉落,迎来的不是责骂,而是瑞珠那更显冰冷和失望的眼神,以及加倍练习的时间。随后是去颐宁堂请安,十次里有九次是见不到老夫人的,只能在门外对着空荡荡的正堂屈膝行礼。
早膳后,密集的课程便接踵而至。教授礼仪的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嬷嬷,眼神毒辣,手指一抬便能指出她仪态上最细微的瑕疵;教授艺术品鉴赏的是一位言辞苛刻的老学究,对着瓷器书画能滔滔不绝讲上几个时辰,考验着她强行灌输下的记忆与理解力;茶道、香道的老师则要求心静神凝,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如行云流水,充满禅意……
马术和击剑被安排在下午。第一次穿上专业的骑装和击剑服,木冰媚感到一种陌生的束缚感。马术教练是位不苟言笑的英国人,对她的笨拙初学并未过多指责,只是用那双蓝色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而击剑教练则严格得多,不断纠正着她握剑的手势和步伐,冰冷的钢剑在她手中沉重而难以驾驭。
晚上则是语言课程和自行消化、复习的时间。她需要记住海量的信息——许氏庞大的家族谱系图、错综复杂的商业版图、国内外主要竞争对手的背景资料、京圈内需要重点留意的人物关系网及其背后的利益纠葛……
高强度的学习和无处不在的规矩,像两块巨大的磨石,挤压着她的精神和肉体。常常在深夜,她累得几乎手指都抬不起来,倒在床上便能立刻昏睡过去。秋雯会悄悄为她按揉酸胀的小腿,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
许木自那日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在听竹苑露面,也未传来任何指令。木冰媚明白,这是对她的另一种考验——看她在这孤立无援、压力重重的环境中,是会被磨去锐气,变得顺从麻木,还是会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
她没有时间去抱怨或自怜。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她发现自己在记忆和分析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那些繁复的家族关系、商业数据,她往往能很快理清脉络,找到关键。在礼仪和技艺学习上,她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将每一个动作反复练习到形成肌肉记忆。
半个月时间,在她全身心的投入下,飞快流逝。
这天下午,是马术课。经过半个月的练习,木冰媚已经能够较为熟练地控制马匹,进行基本的慢步、快步和压浪。她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骑装,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骑在一匹温顺的栗色母马上,沿着专用的马场跑道慢跑。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挺直的脊背和专注的侧脸,竟有一种不同于往日沉静的、飒爽的美感。
马场边缘的观景廊下,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许森,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场中的木冰媚。他身边跟着几个许氏家族的旁支子弟和助理模样的人。
木冰媚注意到了他们,但并未分心,依旧专注于自己的骑乘。
许森看着马背上那个身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侧头对旁边一个负责家族内部事务管理的族老低声笑道:“三叔公,您看,咱们这位未来的‘家主夫人’,学东西倒是快。就是不知道,是只会些花架子,还是真有点内秀?”
那位被称作三叔公的老者捋着胡须,微微皱眉,没有接话。
这时,许森的助理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许森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更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仿佛故意要让周围人都听到:
“哦?看来我那堂弟,这次在‘东海港’项目上是铁了心要硬来了?明知‘宏远建设’在地方上根深蒂固,还非要碰那个硬钉子?听说他准备强行推动项目评审会,就不怕到时候下不来台?要我说,有时候退一步,换个策略,或许才是明智之举。”
他这番话,看似在与助理讨论,实则句句指向许木的决策,带着明显的质疑和煽动意味。周围几个旁支子弟闻言,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显然对许木的激进策略有所担忧。
木冰媚刚刚结束一轮慢跑,牵着马走向场边休息,恰好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她心中一动。关于“东海港”项目,她这段时间恶补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对许木面临的困境和“宏远建设”可能使出的阴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许森此刻的发难,绝非偶然。
她接过秋雯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面色平静地走向休息区。瑞珠姑姑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似乎想示意她不要多事。
木冰媚却仿佛没有看见,她走到茶歇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转向许森那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森少爷此言,或许有些过于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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