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墙壁说话?昨晚?
记忆的碎片像被狂风吹起的碎纸片,混乱地在脑海中翻飞、冲撞。昨晚……昨晚陈明又拿回来一套新的“内部押题卷”,要求她必须在两天内做完并“深刻理解”。书房里,台灯的光线惨白,映照着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蚂蚁爬行般的文字。她盯着那些字,它们却仿佛有了生命,扭曲、变形、在纸面上疯狂地蠕动、跳跃,拒绝进入她疲惫不堪的大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像有锤子在敲打。她好像……好像是站起来了,走到了卧室那面空白的墙前。墙是米白色的,很干净。她看着那面墙,似乎……似乎真的对着它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她努力地回想,却只抓到了一片空白,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虚无。
“……晓晓妈妈?您还在听吗?”李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担忧,穿透了林晚脑海里的嗡鸣。
“在……在的,李老师。”林晚猛地回过神,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谢谢您告诉我……我,我会注意的。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回应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挂断电话的忙音响起,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林晚握着发烫的手机,指尖冰凉,呆呆地站在原地。厨房里那锅水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沸腾着,咕嘟咕嘟,声音单调而固执,水汽蒸腾,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世界仿佛被罩上了一个巨大的、湿漉漉的玻璃罩子,声音遥远,景象扭曲。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茫然地扫过客厅,然后,猝不及防地定格在电视柜旁边那个小小的、落满灰尘的圆形玻璃鱼缸上。
鱼缸里的水浑浊得发绿,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难以名状的、类似油脂的薄膜。缸壁内侧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像一层肮脏的绒布,几乎完全遮蔽了视线。只有靠近水面的地方,还能勉强看到一丝浑浊的水体在晃动。
而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浑浊和粘稠的绿意中,一点黯淡的、几乎要融入污浊背景的橙红色,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
是那条金鱼。晓晓三年前在小区门口的夜市摊上,用攒了很久的五块钱硬币买回来的那条小金鱼。晓晓当时兴奋得小脸通红,抱着小鱼缸像抱着稀世珍宝,奶声奶气地宣布:“妈妈你看!它多勇敢!一个人在水里游!它叫‘勇敢’!”
勇敢。
林晚的心像是被那微弱晃动的橙红色狠狠刺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个鱼缸,连同里面那条被命名为“勇敢”的小生命,似乎早已被她彻底遗忘在这个光线昏暗的角落。她多久没有看过它了?多久没有换过水了?甚至……多久没有想起过它了?它就这样,在这方狭小、污秽、氧气稀薄的水狱里,无声无息地存在着,挣扎着,一点点耗尽自己微弱的光彩。
一种混杂着巨大愧疚和尖锐自嘲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这个母亲,连女儿视若珍宝的一条小鱼都照顾不好。她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团糟。她对着墙壁说话,她让女儿害怕,她煮着一锅没有面条的沸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窒息。她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否则,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在这片蒸腾的水汽和无形的压力中彻底碎裂开来。
林晚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有些踉跄。她冲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冲击着不锈钢水槽,溅起冰冷的水花。她顾不上擦掉溅到手臂上的水珠,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一个闲置的、洗菜用的透明塑料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水流冲击着塑料盆底,发出空洞的声响。
她端着盛了小半盆清水的塑料盆,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回鱼缸边。浑浊腥臭的气味在靠近时更加浓烈。她深吸一口气,那污浊的气息直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放下盆,伸手去端那个沉重的玻璃鱼缸。指尖触碰到缸壁,滑腻腻的苔藓触感让她一阵恶心。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才把那沉甸甸的、装满腐败液体的鱼缸捧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铺着报纸的地上。
浑浊的绿水剧烈地晃荡着,搅起沉淀在缸底的黑色污秽。那条黯淡的橙红色影子在浑浊中惊慌失措地乱窜了几下。
林晚顾不上了。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把“勇敢”救出来。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上半身几乎趴在了鱼缸口。她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探进那冰凉滑腻、散发着腐败气息的绿水中。水冷得刺骨,滑腻的苔藓瞬间裹住了她的手腕。
她屏住呼吸,手指在水中笨拙地摸索、追逐着那个惊慌逃窜的小小身影。指尖好几次触碰到那滑溜溜的鱼身,又被它灵巧地挣脱。污水溅到了她的脸上、头发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终于,她的手指拢住了那小小的、挣扎不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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