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心猛地一揪。下午李老师电话里的内容,晓晓那句让她恐惧的“害怕”,此刻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她看着女儿纯净眼眸里那点小心翼翼的担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不会了,宝贝。”她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女儿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妈妈不会再那样了。妈妈……只是之前太累了,有点糊涂了。以后不会了。”
晓晓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判断妈妈话里的真假。过了一会儿,她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神情,抓着林晚手指的小手紧了紧,小声说:“嗯。妈妈累了就睡觉。晓晓保护妈妈。”
稚嫩的童音,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林晚千疮百孔的心。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酸楚,瞬间涌上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好,”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笑意,“晓晓保护妈妈。”
林晚坐在床沿,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晓晓的背,哼着一首不成调的、轻柔的摇篮曲。晓晓抓着她的手指,大眼睛里的光芒渐渐被睡意覆盖,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缓慢地一开一合,最终安静地合拢。
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林晚没有立刻停下拍抚的动作。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在昏暗的光线下,凝视着女儿熟睡中恬静的小脸。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像黑暗中最温暖的烛火,微弱,却足以驱散最深沉的寒意。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车流的嗡鸣透过隔音并不完美的窗户隐隐传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林晚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晓晓握着的手指,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确认女儿没有被惊醒,她才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走向房间内狭小的独立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光比卧室更亮,也更冷。她关上门,按下开关,惨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将她镜中的身影照得纤毫毕现。
镜子里的人,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侧,几缕发丝还黏着干涸的绿色苔藓痕迹。脸颊上沾着已经变干的污水渍,颜色暗沉,像地图上丑陋的污点。身上的家居服皱巴巴的,前襟和袖口是大片深色的水渍和污迹。赤脚套着那双廉价的帆布鞋,鞋带还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死结。整个人憔悴不堪,眼下的乌青浓重,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仿佛刚从一场惨烈的灾难中爬出,只剩下一个狼狈的空壳。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她掬起一捧水,用力地泼在脸上。冰冷刺骨的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混沌的大脑似乎瞬间清醒了几分。她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脸颊,搓揉着皮肤上那些干涸的污迹,仿佛要洗去的不仅仅是这些看得见的脏污。
水流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浸湿了衣领。她抬起头,看向镜中那个湿漉漉、眼神却比刚才似乎清亮了一点的女人。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卫生间角落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垃圾桶。
桶内很干净,只丢着一张用过的擦手纸。
吸引她目光的,是垃圾桶旁边,靠着墙壁放着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透明的、圆柱形的玻璃杯。大概是酒店提供给客人刷牙用的,很普通,杯壁光滑。杯子里盛着大半杯清水,清澈见底。
而在那杯清水中央,静静地沉在杯底的,是那点小小的、黯淡的橙红色。
是“勇敢”。
林晚的动作完全僵住了。她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玻璃杯。
什么时候?她是什么时候把它带出来的?在幼儿园接到晓晓,抱着她一路狂奔,办理入住,进入房间……这一路上兵荒马乱,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她竟然……竟然下意识地把这条已经冰冷僵硬的小金鱼,从那个污秽的塑料盆底捞了出来,一路带到了这里?甚至还把它放进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注入了清水?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深处轰然炸响!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手,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个冰凉的玻璃杯壁。
她将它从角落里拿了出来,捧在手里,举到眼前。
灯光透过清澈的杯体和水层,毫无阻碍地照射在杯底那条小小的金鱼身上。清水的涤荡,洗去了它身上最后一点污浊的绿苔。那身原本黯淡的橙红色鳞片,在灯光和水波的折射下,竟然焕发出一种近乎纯粹、甚至有些剔透的光泽。它小小的身体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凝固的姿态,鱼尾微微舒展,像是在污浊中挣扎了太久太久,终于在这片清澈的安息之地,获得了永恒的平静。
不再是污秽鱼缸里那个苟延残喘的模糊影子,不再是塑料盆底那具冰冷的尸体。此刻的它,在这方小小的、透明的、盛满清水的玻璃杯里,在灯光的照耀下,竟呈现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凝固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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