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少讲大道理。但他有一次带我去看他修的大桥。桥好高好长,跨过了很深很深的山谷。爸爸指着桥下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个很小很小的村子。爸爸说:‘看,轩轩,爸爸小时候,就住在那种地方。山太高,路太烂,出来一趟要走大半天。’他看着那座桥,又说:‘知识是梯子,能爬出穷山沟;技术是推土机,能把挡路的大山推开。爸爸没别的本事,就靠这个。’”
主持人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念道:
“以前我不太懂。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爸爸和伯伯阿姨们修的路、架的桥,不只是石头和钢筋,它们是梯子,是推土机,是让更多像我爸爸小时候那样住在山里的孩子,能更容易地走出来的路!爸爸说,拿到这个奖,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我知道他还会很忙,还会去很远的地方。但我不太担心了。因为我知道,他在做一件很厉害很厉害的事——用他学到的知识,像推土机一样,推开那些叫做‘贫穷’和‘困难’的大山!这是我爸爸,也是我长大想成为的人。”
“谢谢大家听我说。祝大会成功!——胡明轩。”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寂静。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这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持久,更加热烈,充满了感动、敬意和温暖。许多人眼中闪烁着泪光。
追光灯下,胡文兵挺拔的身影第一次明显地晃动了一下。他猛地低下头,抬起手,用指节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试图阻止那汹涌而出的热流。宽阔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林岚早已泪流满面,她伸出手,紧紧环抱住丈夫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两个少年儿子也站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激动和骄傲,用力地鼓着掌。
主持人等掌声稍歇,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明轩小朋友。这封信,让我们看到了科技之光背后,那份最朴素、最动人的家国情怀和代代相传的精神力量!再次向胡文兵总工和他的团队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胡文兵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泪水终究还是冲破了堤防,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肆意流淌。他不再掩饰,任由泪水滑落。他抬起手,不是去擦拭,而是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妻子环抱他的手。他的目光越过璀璨的灯光和掌声的海洋,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工地泥浆里挣扎的自己,看到了安全帽里的书页,看到了隧道里熄灭的手机,看到了来来饭店里那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也看到了儿子信中描绘的那条用知识和技术推开的、通往更广阔世界的通途。
这一刻,所有的奋斗、挣扎、孤独、愧疚,所有的证书、论文、汗水、荣光,都在儿子稚嫩却充满力量的笔触下,在妻子无声却坚定的拥抱中,在群山万壑间已然畅通的血脉里,找到了最终的落点和意义。那轰鸣的推土机,推开的不仅是贫穷的大山,也推平了他心中那座名为“缺席”的孤峰。
他握着妻子的手,握得很紧很紧。那双手,曾撕碎过他的梦想,也曾在他坠入深渊时,成为他唯一的缆绳。此刻,它们交握着,传递着无需言语的暖流。掌声如潮水般包围着他,追光灯热得发烫。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林岚。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却已弯起温柔的弧度,眼中映着璀璨的灯光,也映着他此刻狼狈又释然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十年来的千言万语,道歉、解释、感激、爱意……都拥堵在喉咙口。最终,他只是更紧地回握了她的手,低哑地吐出两个字,轻得几乎被掌声淹没:“……回家。”
林岚的泪又涌了出来,她用力地点头,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肩窝,仿佛要将这十年的分离、等待、怨怼和心疼,都融进这一个依靠的动作里。
回家。一个不再仅仅是短暂停靠的驿站,而是灯火可亲、心有所安的归处。那个曾被工程图纸、科研数据和如山责任挤压得几乎失去温度的词,此刻重新变得滚烫而真实。
颁奖典礼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落下帷幕。胡文兵婉拒了后续的采访和应酬,一手紧紧攥着那尊沉甸甸的奖杯,一手牢牢牵着妻子的手,两个儿子像护卫一样跟在身侧,一家四口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向出口。
推开会展中心厚重的大门,城市的璀璨夜景扑面而来。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流。
“爸,”大儿子胡明宇,那个当年在来来饭店被母亲爆发吓哭的小男孩,如今已是个挺拔的少年,他快步跟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手中的奖杯,“这奖杯……我能摸摸吗?”
胡文兵停下脚步,将奖杯递过去。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在少年温热的掌心。小儿子胡明轩也凑过来,踮起脚尖好奇地看。
“沉吗?”胡文兵问,声音温和。
“沉。”明宇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仿佛捧着某种神圣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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