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王海山猛地俯下身,巨大的阴影将王明远完全笼罩,带着浓重的汗味和压迫感。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惊恐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从今天起,把你这些没用的心思都给老子收起来!心思都给我放到正道上!高中三年,你给我拼了命地学!学数理化!学点男人该学的东西!再让我看见你写这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桌上那本无辜的《雨痕》,然后猛地伸手,一把抓过它!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比童年那次更加刺耳!
崭新的、深蓝色的硬壳笔记本,在父亲蒲扇般的大手下,像一张脆弱的纸片,被轻易地、残忍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内页雪白的纸张如同受伤的白鸽,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飘洒在书桌上、地板上,上面那些清秀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如此脆弱而讽刺。
“我就连你带这些垃圾一起扔出去!听见没有?!”王海山将撕成两半的笔记本残骸狠狠摔在地上,像丢弃一堆真正的垃圾。
王明远呆呆地看着漫天飘落的纸页,看着自己刚刚诞生的、小心翼翼呵护的文字世界在父亲粗暴的手下瞬间分崩离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捏碎。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他没有哭,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散落的、写着“雨痕”的扉页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暗红。
他听见父亲又咆哮了些什么,关于重点高中,关于男人的责任,关于丢脸…但这些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隔着厚厚的、冰冷的水幕。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些飘落的纸片,和唇齿间浓重的血腥味。一种更深的寒冷,从碎裂的心口蔓延开来,冻结了四肢百骸。那支曾经流淌出温柔文字的笔,此刻滚落在桌角,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王明远猛地闭上眼,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书桌边缘才勉强站稳。那深蓝色笔记本被撕裂的刺耳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唇齿间似乎又弥漫开了那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迟来的绞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低下头,看着木盒子里那片孤零零的蓝色羽毛。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小小的、被遗忘的墓志铭,祭奠着那些被撕碎的梦想和无声的呜咽。
窗外的雨声更急了,哗啦啦地敲打着玻璃,仿佛永无止境。这声音不再是背景,而是直接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冲刷着那些血淋淋的记忆碎片,也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扫过这个囚禁了他所有梦想和自我、弥漫着父亲暴戾气息的房间。墙壁苍白,家具沉默,每一寸空气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带着毁灭性的炽热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腔。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像野草在石缝里疯长,瞬间就攫取了他全部的思维。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他拉开衣柜的门,里面挂着的衣服不多,大多是些颜色灰暗、样式普通的T恤和长裤。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粗暴地将它们一股脑地扯了出来,扔到床上。然后他又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是叠放整齐的内衣袜子和几件旧毛衣。他同样把它们抓出来,胡乱地堆在床上。
没有行李箱。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印着某电脑品牌Logo的旧尼龙旅行袋上。那是父亲几年前参加某个展会发的赠品,拿回来后就一直扔在那里。王明远走过去,一把将它拎了起来,用力拍打掉上面的灰尘,然后走回床边,开始将那些衣物、还有书桌上的充电器、一小瓶常用药,一股脑地往里塞。
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麻木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没有整理,没有叠放,只是塞进去,尽可能地塞满。仿佛只要动作够快,就能逃离身后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网。
当袋子被塞得鼓鼓囊囊,拉链都有些吃力时,他停下了动作。房间里一片狼藉,床上堆着扯乱的衣物,地上散落着几件没塞进去的袜子。他站在屋子中央,拎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动稍稍退潮,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去哪里?
这个现实的问题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口袋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手机里那点可怜的余额连住一晚像样的旅馆都不够。朋友?他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从小被父亲斥责“不像个男孩”,让他习惯了沉默和远离人群,生怕自己不合时宜的举止或声音引来异样的目光和嘲笑。亲戚?那些亲戚看父亲的眼色行事,眼神里也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对他“怪异”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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