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林晚几乎能听到电话那头舅舅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背景的麻将声彻底消失了。
“唉…”一声长长的、充满疲惫和无奈的叹息传来,“小晚啊…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提它干嘛?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是怪,你少带阳阳去就是了。”
这含糊其辞的回答像一盆冷水,浇得林晚的心更凉。“舅舅!这对我很重要!”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妈…她到底是怎么…走的?她手臂上…是不是经常有伤?”
最后这句话问出来,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电话那头陷入一片死寂,静得只能听到电流微弱的滋滋声。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林志强压抑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刻意压得很低:
“姐她…她走得是太早了…身体一直不好…老爷子他…他年轻时候…脾气是爆了点…”舅舅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回避和挣扎,“胳膊?…这我哪记得清…都多少年的事了…小晚,听舅舅一句,别问了。离老爷子远点,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啊?我…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舅舅!等等!”林晚急切地喊道,但回应她的只有急促的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
林晚握着发烫的手机,呆呆地坐在黑暗里。舅舅最后那欲言又止、充满恐惧的回避,像一把重锤,敲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母亲模糊的形象在脑海中晃动,那忧愁的眼神,那总是穿着长袖衣衫的身影…手臂上的伤痕似乎又灼痛起来。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将她紧紧包裹。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这诡异伤痕、关于母亲、关于那个充满怨毒眼神的答案。靠自己,靠舅舅的闪烁其词,显然都无法触及那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第二天,林晚请了一天假。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心理咨询室米黄色的地毯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氛和消毒水的味道,试图营造一种宁静的氛围,却无法真正安抚林晚紧绷的神经。她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对面是预约好的心理医生,周明远。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温和而专注。
林晚的叙述有些混乱,从外公对阳阳的放纵,到那些充满火药味的争吵,再到每次争吵后手臂上诡异地出现的伤痕。她刻意隐去了王德海最后那句关于“你跟你妈一样”的话,以及给舅舅打电话的细节。她需要先弄清楚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就是这样,周医生。”林晚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被长袖衬衫遮住的手臂,“每次都是这样。吵完架,一离开那里,就会发现手臂上…多了这样的伤。”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卷起了左臂的袖子。
纱布被揭开,那两道并排的抓痕暴露在明亮的室内光线下。伤口边缘红肿,暗红的血痂覆盖着翻开的皮肉,看起来狰狞而新鲜。
周明远的目光落在伤口上,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而锐利。他身体微微前倾,仔细观察着伤口的形态,眉头紧紧锁起。
“林女士,”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明显严肃了许多,“你确定,在你描述的这些冲突场景中,没有任何人直接接触过你的手臂?比如争执中的推搡、抓握?”
“绝对没有!”林晚急切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抱着孩子,离他至少有两步远。而且,这伤…它出现得…太快了。几乎是在他盯着我看,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感觉到了痛。”
“那句话?”周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什么话?”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垂下眼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他说我…‘不识好歹’。”她临时改了口,终究没说出那句更关键、更让她恐惧的“跟你妈一样”。
周明远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刻意的回避。他没有追问,转而问道:“这种伤痕,只出现在和你的父亲发生激烈冲突之后吗?在其他压力情境下,比如工作压力大、或者和丈夫有争执时,会不会出现?”
“从来没有。”林晚回答得很快,很肯定,“只在从他家出来之后。而且…感觉…”她努力寻找着词汇,“那痛感很奇怪,像是从里面…透出来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
周明远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语气更加慎重:“林女士,根据你描述的情况——特定的触发情境(与父亲的剧烈冲突)、没有直接物理接触、伤痕出现的即时性和形态特征(锐器划伤或抓伤样),以及你感受到的那种‘由内而外’的痛感…这指向了一种可能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如何表述才能让林晚理解又不至于过分惊吓她。
“一种叫做‘心因性皮肤损害’(Psychogenic Dermatitis)的情况。这是一种由强烈的精神心理因素诱发的躯体化症状。简单说,就是在极度的情绪应激状态下——比如你刚才描述的愤怒、恐惧、极度无助感——个体潜意识中压抑的、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或冲突,通过身体‘表达’出来。皮肤,作为人体最大的感觉器官和最外在的屏障,往往是这种‘表达’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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