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恐惧、委屈、被抛弃的痛楚,在这个陌生却给了她一碗热汤的胖老板面前,在这个暂时安全的角落里,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哭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着,像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孩子。
二妹和小宝被姐姐突如其来的崩溃大哭吓住了,捧着碗,不知所措地看着,小脸上满是惊恐。
王胖子静静地听着,放在膝盖上的大手缓缓握紧又松开。大丫破碎的话语像一把把钝刀子,割在他心上。他大概听明白了。父母离异,各自消失(或者根本不愿承担),三个孩子被辗转丢给了年迈的爷爷,而爷爷显然无力也无心真正照管,最终推给了这个显然并不欢迎他们、甚至视他们为“脏东西”的奶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战战兢兢,连一顿饭、一个容身之处都是奢望……
他站起身,走到大丫身边,宽厚的手掌带着沉甸甸的暖意,轻轻地、笨拙地落在女孩那瘦削得硌人的肩膀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掌心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持和温度。
大丫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长时间的哭泣耗尽了她本就虚弱的体力。她终于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眼睛红肿,眼神空洞而疲惫。
王胖子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两个同样惊魂未定、像受惊小鹿般看着他的孩子。他胖胖的脸上线条柔和下来,那双总是笑眯眯的小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而坚定的光。
他收回放在大丫肩上的手,走到柜台后面。一阵翻找抽屉的声音后,他拿着一个东西走了回来。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塑料钥匙扣,上面挂着一把崭新的、银亮的黄铜钥匙。
他把这把钥匙轻轻放在大丫面前的红白格子桌布上,钥匙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光。
“大丫,”王胖子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进木板的钉子,“这把钥匙,开我后头小库房的门。地方不大,堆了些东西,但收拾个角落出来,铺上被褥,能挡风,比楼道强。”
大丫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桌上那把小小的钥匙,又猛地看向王胖子,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王胖子没等她反应,继续说着,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后,放学了,没地方去,或者……进不去家门了,”他刻意加重了后面这几个字,“就自己开门进来。库房里有张小折叠床,有备用的被褥,虽然旧点,但干净暖和。饿了,后厨柜子里有挂面、有鸡蛋,灶台会用吧?自己煮。骨头汤……锅里常备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个孩子,“这店,晚上十点关门,早上六点我来开门。这中间的时辰,这里,就是你们的‘第二个抽屉’。”
“第二个抽屉?”二妹怯生生地重复,小脸上满是茫然。
王胖子看向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温和些:“嗯,第二个抽屉。就像你们放自己宝贝东西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你们的。冷了,饿了,没处去了,就打开它,钻进来。明白吗?”
大丫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上,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珍宝。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像是堵了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震惊、不敢置信、还有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不安,在她小小的胸腔里激烈冲撞。眼泪再次无声地涌出,这次不再是委屈和恐惧的泪水,而是滚烫的、带着灼人温度的洪流。她猛地伸出冰冷的手,一把抓起那把钥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金属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的痛感。
她攥得那么紧,指关节再次泛白,仿佛要把这小小的金属片嵌进自己的血肉里。这不再是一把钥匙,这是一块盾牌,一道符咒,一个在冰冷世界里,为她、为弟弟妹妹划出来的、带着食物香气和暖意的安全区。
“胖伯伯……”她终于哽咽着喊出声,声音破碎沙哑,带着千斤的重量,“我……我们……” “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里,重得她无法出口。她只是攥着钥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在桌布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王胖子看着她,胖胖的脸上没什么夸张的表情,只是那双小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温润地化开了。他摆摆手,声音有点发闷:“行了,哭啥。赶紧把汤喝了,凉了腥气。二妹,小宝,碗里都空了?锅里还有汤,再给你们添点?”
小宝立刻把空碗举了起来,带着哭腔喊:“要!胖伯伯!还要肉肉!”
王胖子被他逗得扯了下嘴角,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好,肉肉管够!”他起身,端起小宝和二妹的空碗,又拿起那个大搪瓷缸子,走向后厨。
很快,浓郁的肉汤香气再次弥漫开来。王胖子给小宝和二妹的碗里重新添满了汤,里面沉甸甸地又多放了好几块炖得酥烂的肉。他又拿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是几块下午卖剩的、用油纸包着的枣泥发糕,放在桌子中央:“垫垫肚子,光喝汤不顶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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