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盘狼藉的转盘桌上,清蒸东星斑只剩下森白的骨架,海参烧蹄筋黏腻地坨在盘底,鲍鱼汁勾勒出饕客们欲望的轮廓,却再也勾不起新的食欲。空气是浑浊的,昂贵的烟酒气、过量的香水味、食物冷却后的油腻感,以及一种更为粘稠的、心照不宣的期待,搅拌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包间奢华的鎏金吊顶下。
主位上的周永年满面红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在炫耀着他春风得意的人生新篇章。他揽着身边年轻娇媚的新妻子柳芸,手指上巨大的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柳芸依偎着他,笑容是恰到好处的模具里刻出来的,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对这场合、这男人、以及接下来“节目”的淡淡厌倦,只是这厌倦被她用更浓的笑容严实实地盖住了。
“小斌,来,再敬你周叔叔一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得多跟你周叔叔学学!”柳斌的父亲,一个同样脑满肠肥的男人,扯着嗓子,用力拍打自己儿子的后背。柳斌,今天名义上的主角,刚满十八岁,继承了母亲过于精致的五官和父亲浑浊的眼神,此刻正局促地试图躲开那杯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茅台,脸上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他的新名牌西装肩线绷得紧紧的,透出一种稚嫩强行塞入成人世界的别扭。
周永年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得震得水晶杯壁嗡嗡作响:“老柳!这就见外了!什么周叔叔,叫爸!以后我就是他爸!”他大手一挥,带着不容置疑的豪爽,“小斌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腼腆,老实!像我年轻时候!不像现在那些疯丫头……”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包间那扇厚重的、雕着繁复牡丹花纹的红木门,压低了声音,嘴角扯起一个男人才懂的神秘弧度:“放心,爸给你准备的成人礼,包你满意……绝对是‘好货色’,干净,又放得开,保证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天!”
柳斌的脸瞬间红得发紫,头垂得更低,手指无措地绞着桌布的金色流苏。满桌的男人们爆发出心领神会的哄笑,夹杂着几句暧昧的揶揄和恭维。女眷们则配合地抿嘴笑着,眼神飘忽,避免与任何人对视。
在这片喧嚣的泥沼里,周永年志得意满。他太享受这种掌控一切、施与恩惠的感觉。事业、娇妻、即将进入名校的继子,以及这用金钱和权力轻易安排的、足以腐蚀一个少年心灵的“厚礼”,无一不是他成功人生的勋章。他甚至有些飘飘然地想,自己真是个慷慨的好父亲。
“笃笃笃。”
三声极轻、极规整的敲门声,像一枚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包间里燥热粘稠的空气。
所有的说笑、劝酒声诡异地停滞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扇紧闭的门。
周永年眼睛一亮,带着一种近乎献宝的兴奋,猛地站起身:“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扬声道,“进来!”
门,无声地滑开。
先踏入的是一只脚,踩着极高极细的黑色亮面鞋跟,踝骨纤细玲珑,皮肤是缺乏血色的冷白,与鞋带的漆黑形成一种惊心的对比。然后,整个人影缓缓步入。
她穿着一件材质廉价的亮片吊带短裙,紧裹着年轻却过分单薄的身体,裙短得刚过腿根,勾勒出青涩的曲线。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黑色薄纱开衫,非但没增添丝毫暖意,反而更衬得那片裸露的肩颈和锁骨伶仃得可怜。脸上妆很浓,眼影是俗艳的蓝紫色,假睫毛浓密得像两片诡异的羽翼,几乎盖住了她大部分眼神。口红是时下流行的吃土色,将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弄得更加暗淡。
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假发刘海垂下来,遮挡住额头。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像一件被临时推上台、包装拙劣的商品,周身散发着与这间昂贵包间格格不入的风尘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抽空了灵魂的木然。
“哟!周总,您这可真是……大手笔啊!”一个客人率先反应过来,啧啧称赞,语气里的下流几乎不加掩饰。
“看看这身段……年轻就是好啊!”另一个附和着,目光像黏腻的舌头在她身上舔过。
柳斌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缩回目光,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把桌布绞得更紧。
周永年得意地享受着众人的惊叹,走上前几步,像是展示一件拍卖品:“怎么样,小斌?爸给你挑的,还入得了眼吧?”他语气轻佻,带着施舍般的慷慨,“别紧张,放开点!今晚她就是你的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说着,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砖块般的红包,又摘下手腕上那块金灿灿的、价值不菲的劳力士日志型手表。他走到那女孩面前,将红包和手表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那只劣质的、镶满水钻的手拿包里。
“拿着!把我儿子伺候好了,还有重赏!”他的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对待玩物般的理所当然,手指甚至“无意”地在她冰冷的手背上重重蹭了一下。钞票的厚度和金属表的冰冷硌在女孩指尖,她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浓密的睫毛颤动,但依旧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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