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荞
王氏饭店的灯光总是昏黄得恰到好处,既不刺眼又能照亮每个角落的人情冷暖。王老板擦拭着柜台,耳边是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食客们的谈笑声。门上的铃铛响了,他抬头望去,一位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口,略显犹豫。
“欢迎光临,几位?”王老板招呼道。
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长发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睛很亮,像夜空中最倔强的星。
“就我一个。”她声音很轻,却清晰。
王老板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那里安静,适合一个人吃饭。”
女孩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菜单和价格表。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王老板的眼睛。
“来碗阳春面吧,”她终于说道,声音更轻了,“不要加蛋。”
王老板应了声好,心里却明白了几分。这女孩不是本地人,穿着朴素,点最便宜的面还特意嘱咐不加蛋,显然是经济拮据。他朝厨房喊了菜单,转头时发现女孩已经坐在了窗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神有些空洞。
面很快做好了,王老板亲自端过去。女孩小声道谢,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她吃得很仔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够吃吗?要不要再加点?”王老板问道。
女孩连忙摆手,“够了,很好吃,谢谢老板。”
王老板打量着她。女孩的脸色不太好,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坐姿笔直,举止有度,不像普通打工妹。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王老板搭话道。
女孩微微一笑,“来卖菜的,早上刚从乡下过来。”
“卖菜?”王老板有些惊讶,“你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这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明亮,“曾经是。中医药大学的。”
王老板来了兴趣,在她对面坐下,“中医药大学?那可是重点大学啊!怎么现在...”
“卖菜?”女孩接过话头,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生活所迫。”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几个熟客走进来,王老板只得起身招呼。等他忙完一阵,回头看时,女孩还坐在那里,面前的空碗已经收拾整齐,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王老板泡了壶茶走过去,“喝杯茶吧,算我请的。”
女孩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您,老板您人真好。”
“叫我老王就行。”王老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刚才你说你是中医药大学的,怎么不继续做这行?现在中医挺吃香的。”
女孩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良久,她轻声说:“我家的情况...不允许。”
就这样,在王氏饭店这个昏黄的角落里,年轻的女孩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她叫苦荞,人如其名,生命如苦荞般能在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
“我出生那天,母亲正在地里收割苦荞麦。”苦荞说,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接生婆说我这孩子命硬,像苦荞一样能在旱地里活下来。父亲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母亲却执意要叫我这个名字。”
苦荞的家在远离城市的一个小山村,那里的土地贫瘠,只适合种植像苦荞这样耐旱的作物。她是长女,下面还有个弟弟叫远志,取自中药远志,寓意着远大志向。
“弟弟出生时,村里的老中医给取的名字。”苦荞的语气里有一丝怀念,“他说远志这味药能安神益智,治疗健忘惊悸,希望弟弟将来能有出息,不忘本。”
苦荞从小聪颖过人,村里小学的老师说她是他教过最聪明的孩子。十二岁那年,苦荞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县城的重点中学,成了村里的骄傲。
“那时候我每天要走十里山路去上学,天不亮就出发,天黑才回家。”苦荞说,“母亲总是早早起来给我准备干粮,玉米饼子或者烤红薯,塞满我的书包。”
苦荞的父亲是个石匠,手艺在当地小有名气。母亲则在家操持家务,种着几亩薄田。虽然不富裕,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变故发生在苦荞初三那年。
“母亲开始总是说累,脚肿得穿不上鞋。”苦荞的声音低沉下来,“起初以为是干活累的,直到有一天她晕倒在了地里。”
诊断结果是尿毒症。这个病名对山里人来说陌生而恐怖,只知道它需要很多钱治疗,而且治不好。
“父亲卖掉了家里唯一值钱的耕牛,带着母亲去省城看病。”苦荞说,“回来后,他好像老了十岁。”
为了支付母亲的医药费,父亲接更多的活计,日夜不停地劳作。苦荞则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和照顾弟弟的责任。即使这样,她仍然保持着优异的成绩。
高考那年,苦荞毫不犹豫地填报了中医药大学。
“我想治好母亲的病。”她说,眼神坚定,“也想帮助像我们一样没钱看病的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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