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押物?”来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火蹭地烧了起来,“凭什么?这些东西是我的私人财产!你凭什么扣我的东西?你这是非法侵占!”
“非法?”赵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您去告我啊?看看法院是支持您这违约的,还是支持我这按合同办事的?您拖欠租金、提前解约是事实吧?合同里写明违约金是事实吧?我为了防止损失扩大,暂时扣押店内物品直至您结清款项,这走到哪儿都说得通!”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陈老板,我劝您冷静点。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您要是现在乖乖把钱凑齐了,这些东西,您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绝不拦着,还会祝您以后生意兴隆。要是没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桌椅,嘴角撇了撇:“那就只能先委屈您这些东西,在我这儿‘住’一段日子了。您什么时候把钱拿来,什么时候把它们领走。就这么简单。”
来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赵老板那张写满算计和冷漠的脸,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它。但她心里清楚,他说的那些话,虽然无情,却在法律上站得住脚。自己理亏在先。
巨大的无力感像冰水一样浇灭了她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屈辱。
“赵先生,”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真的急需处理掉这些东西,哪怕……哪怕先让我处理一部分?我保证,卖掉的钱第一时间拿来交……”
“通融?我通融您,谁通融我啊?”赵老板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脸上又挂起了那副假笑,“银行可不通融我晚交一天房贷。陈老板,规矩就是规矩。您啊,还是赶紧去想辙凑钱吧。凑够了钱,一切都好说。”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崭新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大号挂锁,在来来眼前晃了晃。
“为了防止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或者万一有什么人溜进来‘帮’您处理东西,”他意有所指地说,目光瞟了一眼卷帘门那道缝隙,“我看,还是再加把锁,稳妥点。”
他走到卷帘门前,弯腰,熟练地将那把新锁,“咔嚓”一声,扣在了旧锁旁边的门轨上,然后用力一拉,锁舌牢牢扣死。
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来来脸上。
赵老板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过身:“得嘞!陈老板,您呢,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有这工夫,赶紧去筹钱是正经。我呢,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得意的工作,盘着核桃,优哉游哉地侧身,从那个缝隙里钻了出去。
来来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
店外,赵老板的声音隐约传来,似乎在跟隔壁店的人打招呼:“……唉,都不容易啊,可规矩不能坏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
店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那把崭新的、冰冷的挂锁,透过门缝映入的微光,刺眼地挂在门上,宣告着绝对的掌控和冰冷的拒绝。
来来死死地盯着那把锁,盯着门外被分割成一条的天空。胸腔里堵着一团巨大的、无处发泄的郁气,憋得她几乎要爆炸。
她猛地转身,像是困兽一样在空荡的店里疾走,目光扫过那些她曾经精心挑选的桌椅,那些她视若伙伴的厨具,那个巨大的、散发着腐败气味的垃圾桶……
它们都在这里,它们都属于她,可她却被一把锁,无情地拦在了外面,连处置自己东西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愤怒和绝望再次汹涌而上。她冲到厨房,看着那桶已经隐隐散发出酸腐气的垃圾,一股强烈的冲动让她想立刻把它拖出去,倒掉!管他什么狗屁合同!管他什么房东!
她抓住垃圾桶的边缘,冰冷的触感刺激着她的手掌。她用尽全身力气拖动它,轮子与地砖摩擦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噪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反复回荡,像是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把它拖到了门口,拖到了那道被锁住的卷帘门前。
然后,她停住了。
她看着那把冰冷的锁,看着门外行色匆匆的路人的脚,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还能做什么?砸锁吗?那是违法行为。打电话报警吗?警察来了,会支持一个拖欠租金的违约者吗?
她松开了手,垃圾桶沉重地歪倒在地上,桶盖摔开,里面已经变色腐烂的菜叶和凝固的油污淌出来一些,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来来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灰尘被惊起,在从门缝透进来的那束光柱中飞舞。
她坐在这片狼藉和绝望之中,听着门外那个鲜活、忙碌、却与她无关的世界传来的声音,闻着店里这片被锁住的、正在慢慢死去的空间里,腐败与尘埃交织的冰冷气味。
第一次,她清晰地、具体地、毫无退路地意识到——
她失败了。
不仅仅是生意上的失败。
而是那种,连收拾自己残局、亲手埋葬过去的权利都被剥夺的,彻头彻尾的失败。
她被一把冰冷的锁,锁在了这片失败的废墟里。
来来抬起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那束光,冷冷地照着她,照着那把冰冷的锁,照着那桶淌出的、正在加速腐败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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