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自豪和期待,等待着妈妈的评价。
来来所有事先准备好的、浮于表面的赞美词,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她怔怔地看着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又低头看看女儿那双清澈的、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
一股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垮了她的心防,直冲眼眶。
她看到的,不再是一张画技拙劣、线条混乱的儿童画。
她看到的,是女儿眼中高大如山、发梢不羁的父亲。
看到的,是女儿对自己心爱裙子的珍视。
看到的,是那双被父亲紧紧牵住时,所感受到的无比坚实的安全感和依赖。
那些歪扭的线条,是孩子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勾勒。
那些夸张的比例,是她对世界最直接的感知。
那些浓烈甚至“脏掉”的色彩,是她毫无保留的情感倾注。
这不是一幅用来评判好坏、技巧高下的画。
这是一个孩子,用她所能掌握的最好的方式,捧出的她内心最珍贵的世界。
来来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把脸埋在她带着儿童面霜香气的小肩膀上,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无比肯定地说:
“宝贝,画得太好了!这是妈妈见过的……最棒最棒的画!”
她抬起头,指着那团“毛线”:“爸爸的手牵得真紧!妈妈一看就知道,爸爸最爱小来了!”
她又指着那个粉色小人:“草莓裙子真漂亮!下次妈妈也给你买一条一样的!”
最后,她指着那个顶天立地的棕色“刺猬”小人,笑着说:“爸爸看了,肯定要高兴得把你举高高!”
小来听到妈妈完全看懂了自己的画,并且给予了最高的肯定,高兴得小脸放光,咯咯地笑起来,也回抱住妈妈:“妈妈你喜欢吗?我下次还给你画!画妈妈!画我们全家!”
“喜欢!太喜欢了!”来来用力点头,“我们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晚上,陈宇回到家。小来立刻冲上去,把他拉到那幅画前,迫不及待地讲解自己的大作。
陈宇看着那幅抽象派作品,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在听到女儿用清脆的声音解释“这是爸爸,头发像刺猬”、“这是爸爸的大手牵我”时,这个高大的男人眼圈竟然也微微泛红了。他一把抱起女儿,用力亲了她一下:“臭丫头,把老爸画得这么帅!明天带你去吃冰淇淋庆祝!”
夜里,来来坐在书桌前,再次细细端详那幅画。越看,越觉得那些笨拙的笔触里,充满了动人的力量。
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没有加任何滤镜,直接发到了朋友圈。没有配任何凡尔赛的文案,只是简单地写下:
【小来学画两周作品:《爸爸和我》。解读:爸爸最大只,头发像刺猬,大手牵小手,怪兽来了也不怕。老师评语:情感表达非常真挚饱满。妈妈认为:这是无价之宝。】
很快,点赞和评论蜂拥而至。
【哈哈哈灵魂画手!但解释完瞬间感人!】
【童真无敌!比那些画得像的珍贵多了!】
【画得好不好不重要,这份心太甜了!】
【来来你是懂欣赏的!】
来来看着评论,会心地笑了。
她放下手机,再次看向那幅画。心里那片关于“画得好不好”的焦虑阴云,已然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和坚定。
她终于真正明白,让孩子拿起画笔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画出一张符合成人审美标准的“好画”。
而是为了让她有机会,用色彩和线条,笨拙而真诚地,表达她眼中的世界,和她心中的爱。
至于技巧?那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要心中的热爱不灭,手中的笔,总会越来越听从心灵的指引。
她相信,总有一天,小来能画出很好看很漂亮的画。
但无论她将来画得有多好,来来想,自己永远都会最爱这一幅。
这幅线条歪扭、色彩不匀、却装下了整个童真与爱的——
《爸爸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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