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母亲在不远处说,“我们初遇时在这里向神山许过誓言,他不在乎了,都不愿意等我闭上眼。最易变却故人心,我拼了一口气,也得前来解开,下辈子不要遇见,我嫌晦气……”
偷听完母亲的话,还是个小少爷脾气的盛少游,大哭过一次后,就不管不顾地往庙里跑,衣服单薄,还迷了路。他甚至觉得大约就这样了,然后看到了高途。
当时高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碎石路上,一遍一遍地喊着“盛少游”,他手里那盏摇曳的风灯,在无边的黑暗里划出一小圈点动的光晕。
等他找到面前,盛少游别扭地回过头,“你跟来做什么?路上黑,听说还有野狼。”
高途递过衣服,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怕。”
两人身影在苍茫的高原夜色中,开始是两个小点,慢慢变得近一些,最终依偎着前行。
天大地大,人类渺小如蝼蚁,却又固执如磐石。
那座小庙低矮而破旧,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酥油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佛像静默地端坐于莲台,面容在风灯昏暗光线下,时而慈悲,时而模糊。
两人点上酥油灯,并排跪在冰冷的地上,盛少游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笔恭敬地放在龛台前,双手合十, “慈悲的菩萨,”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深切的虔诚与哀求,“求您保佑我的妈妈……”
高途也俯下身,随着盛少游,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不说话,就磕头,算什么意思,菩萨怎么知道?”盛少游挑剔地说。
“菩萨,求求您听听盛少游的话……阿姨是最好的人,请您一定要让她好起来……”
“哪有你这样二道贩子一样求的?”
“我……”高途不安地往旁边蹭了蹭,“您……您保佑我的阿姨身体好起来……”
屋外,风在呼号;屋里,两人寂静无声地默诵着晦涩的经。
酥油灯的细苗轻轻跳动,将两个少年虔诚跪拜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无声的誓言。
山南的风凛冽地呼啸着,固执地陪着盛少游的高途,在第三天供奉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他怕自己的隐瞒,变成佛眼里的“不虔诚”,影响盛少游的愿望。
跪经最后一天的夜里,盛少游问高途:“不知道这里的神,保不保佑外来念经的人……”
膝盖都跪肿的高途坚定地说:“会的,心诚则灵。”
对盛少游来说,山南有全世界的寒冷,母亲就是从那里回江沪后不久去世的。
盛放的放浪,通过他那能填满一条江的私生子们,成了盛少游母亲葬礼上最大的谈资或是笑柄。
除了高途母亲为送葬时扎的那束母亲最喜欢的小苍兰外,其他东西都悉数被盛少游砸了,包括在母亲灵前来过明路的盛少清。
自此,盛放将他送去了国外,直至多年后他需要盛少游的能耐。
盛少游以为,在山南,他埋藏了他人生里最后的柔软和温柔,以后天地里,都只剩一个带着冷血、充满恨意、游戏人间的盛少游。
那天,盛少游在和慈医院看到高途,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们寒暄,拥抱,老友重逢,却又成年人的点到为止。
如果,自己心里还剩下些什么,也就是好奇。盛少游让陈品明去调查高途的近况,结果得知,这十年,他竟然在老对头家上班。
也就止于此吧。
年少毕竟是年少,成年人各自安好,盛少游不想大家有什么负担。
可当他听到艾珩说X集团的常屿在极昼门口带走了沈文琅的贴身秘书时,他动摇了。
他想起高途小时候,他带点羞愧地说他其实是Omega;想起他明明瘦瘦弱弱,却跟自己一起跪了七夜经;想起他在自己失言后,眼睛晶亮亮地说“心诚则灵”……
盛少游知道他少时的无依,来山南那次也不过是烂赌的父亲撞了大运,一时手散给了他些钱让去风岛看养在母亲面前的妹妹。
看过他成年的资料,亦知他后来一直的无靠,这个故人,跌跌撞撞地在人生里翻滚,苏年阿姨车祸去世,高晴生病,高明一贯的烂赌无赖……最重要的是,他还在用信息素抑制剂。
盛少游想不明白,高途为什么还一直维持着这个伪装,但此去经年,就算离开山南,高途也是自己人生里最宝贵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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