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事的王掌柜要连夜赶回王兰镇的村里去。与王掌柜相谈甚欢的杨老爷不放心王掌柜走夜路,于是慷慨的借给了王掌柜一头骡子,让王掌柜回家以后把骡子先在家里喂着,不用急着归还。
顺道还给王掌柜塞了几个自己早晨没吃了的肉包子。推辞不掉的王掌柜只能抱着将来再还这个情的想法,甩着鞭子骑着骡子慢慢上路了。
有了骡子,脚程也没有快多少,毕竟还得照顾牲口。不过确实给王掌柜节省了不少体力。天黑以后没多久,王掌柜就骑着骡子到了家。
到了家的王掌柜却惊讶的发现,家里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都挤在堂屋里头,而屋子四周点了几盏麻油灯,那一点昏昏暗暗的豆大的亮光,根本照不到人。不过好在此时的月亮还算明,透过窗户纸照进屋里,也不至于让王掌柜被吓一跳。
进了屋的王掌柜很快被王老汉摁住坐下了。王掌柜这才发现,屋里全是村子里每家的话事人,就连老村长都在。
而面对着大家坐在正前面的,正是王掌柜的发小,崔满仓。
俩人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后来王掌柜去了古桥票号做小伙计,崔满仓就跟着去了票号边上的粮行做小力工。再后来,王掌柜去了清河府的分号,一路做到了掌柜的,而崔满仓因为家里老子娘都生病没了,就也跟着王掌柜去了清河府的粮行,接着做力工。
崔满仓从小就跟人说,他脑子没有王掌柜好使,但是跟在好兄弟身边,就做个力工他也高兴。
王掌柜一看到崔满仓的脸就叫出了声:“满娃你狗儿的去哪了?!俺寻你寻了两个月了!咋回事你?”
崔满仓看见自己兄弟真的急了眼,赶紧解释道:“俺前头叫俺粮行的东家催着给他家搬行李逃去西边了。俺一直给他送到碾口边上才返回来的。俺走前去票号找你,结果你那天正忙,还没顾上和俺说话,俺就让东家催的上路了。”
王掌柜仔细寻思了一下,两个月前正是总号来人清点各分号所有剩余的财物的时候,那阵子他确实在忙。
“你那东家咋回事?因为啥往碾口去?过石岭的时候能没碰见土匪?”王掌柜十分不满。这兵荒马乱的时日,这家粮行的东家怎么还逼着人往火坑里跳。
“俺这不是才跑回来,正要和叔伯们讲了。长顺你先坐下,看把娃娃再吓着。”崔满仓指了指王掌柜脚边,刚刚看见爹到家了,摸进屋里要抱的王瑞芝。
王老汉这时插进来:“满娃你别管他,你接的讲你的。”
“嗯,大爷。俺接住讲。刚刚讲到哪了?哦。俺跟上东家的骡车队先往碾口走。俺还问车队领队的,石岭那边不是有土匪,为啥非得走这条路。领队说他也不知道。就知道东家让走这一趟,给每个人多发一个月月钱。俺就想多了这五块钱也挺好的,一路也不用俺自己扛着东西走,就跟着车队就行了。也不难。”
“俺们走到石岭跟前的时候,借住到村子里,那边都说土匪听见日本人要打过来了,都跑没影了。从东面过来的人上渡口那边过河比以前强多了,不用怕土匪了。俺才想见路上也是见了不少小汽车往西面去了。”
“结果俺们走到碾口才知道,东家关了清河府的店,搬回河那边的榆崖老家去了。俺们车队拉的是东家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这趟都带走了就不回来了。”
王掌柜抱着王瑞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他狗东西就这的跑了?也没有给点遣散费,就给了你一个月的工钱?!让你跑这么一趟长途?!你跑这一趟也得一个半月了!他还欠你半个月工钱?!”
王瑞芝被他爹这一折腾,不满的扭咕着下了地,又去前面找满叔要抱。结果刚靠近满叔就被他身上的味儿给熏退了,小跑着把脸埋进她爷爷怀里再不出来了。
崔满仓张开打算接住小女娃的手落了空,不好意思的收回来,挠了挠擀了毡的头发,笑了一下自嘲地说:“叔刚从清河府跑回来,身上臭。洗了再抱瑞芝哈。”
王掌柜不耐烦了,上去扒拉了一把崔满仓,说:“问你话了。咋回事?”
崔满仓那张风吹日晒的黑脸上,露出了更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欠钱的是他自己一样,“长顺你先坐下,先坐下说。俺也不知道人家东家是要跑,根本没打算再回来。俺跟的这个领队也不知道。在渡口上完东西以后,领了东家给的五块钱,领队就在渡口指着东家开远的船骂了半天。”
“骂半天顶啥用?营生没了,你们还得自己再把车赶回清河。没有把骡子车给他都卖了换点钱?”王掌柜还是气。
但是王掌柜也不知道到底是气这时局,还是气那不顾人命的粮行东家,更或是气自己这憨傻的发小。
“人家东家骡子车也装船带走……”崔满仓话都没敢说完,因为王掌柜的脸在月光下看着都扭曲了。
看着王掌柜坐回去,崔满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开了口:“领队的说了,东家走以前让他把粮行里平时只会干活,不爱多说话的都带上跑这一趟。东家肯定是怕有人生了心思半道上抢了东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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