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人、药渣者、瘸腿者从三个方向赶来。
他们曾是诗盟三大支脉最后的传人,各自背了说不出来的伤。提灯人曾在墨塔焚书那夜,提灯穿火海,只为抢出半卷残诗;药渣者原是御医,因抄禁诗被废了手,如今只能用嘴含药粉写字;瘸腿者逃亡时被铁链锁脚,硬生生拖断腿,从此一步一血印。
他们没靠近刘斌,各自站定,围成三角。提灯人吹灭灯,把蜡油涂唇上,开始哼。调乱,拍碎,是他女儿死前没唱完的安魂曲。不成调,却像能勾出人心里最深的悲。
药渣者撕开袖子,抓起一把褐粉撒向空中。那是他十年攒的药渣,混着骨灰、墨灰和自己的血。粉末落地成字,竟是他藏了十年的那句:“雪落无声,是因为它怕吵醒冬天”。字一现,天上飘起细雪,明明是夏天,气温却猛降十度。
瘸腿人把拐杖狠狠插进地缝,一下下敲,节奏歪,像瘸子跳舞,像心跳漏拍。每敲一次,地就震一下,缝里浮出古老符文——那是“残诗体”的原形:不管平仄,不论对仗,只凭心声。
三股“不全”之力撞上黑袍结界。
结界裂了。
不是轰塌,是像老墙皮,一块块剥。每掉一块,更多杂音涌进来。校门口男孩喊的“春天像我妈煮糊的粥”,菜场大妈骂的“你个短命鬼”,地铁情侣吵的“我宁可聋也不想听你废话”——全成了刀,割在结界上。那些曾被骂“粗鄙”“无韵”“不成体统”的话,现在是最利的刃。
黑袍头领怒吼,青铜简猛地合上,十二人齐声念《镇魂长诗》首章。音浪如铁,压得地裂,三人当场吐血,膝盖砸进土里。那声音带着“正确”的威压,像千军万马踏过心门,想用“正统”压住“混乱”。
可刘斌坐下了。
他闭眼,识海断处,逆流诗河奔涌而至。那是所有被抹杀、被遗忘、被扭曲的诗句,是错的、乱的、不成调的声音洪流。他不再挡,反而张开意识,全接进体内。断环震,远古诗纹浮现——“诗始于乱,成于争”。这八个字,是诗盟最初的信条,也是被压了千年的真话。
门心青火猛地一颤,火色由青转赤,像烧到了极限。火里浮出无数脸——哭的、笑的、吼的、低语的——全是曾为诗而死的魂。
黑袍首领脸色变了,猛地撕开胸口。
血喷在青铜简上,字重组,化作血诗:“归来者,永囚”。他要用最后的祭魂仪式,重写门心韵脚,重启镇魂结构。这是最狠的招,拿命换律,用血定韵。一旦成,所有“逆信诗”将被封死,连灰种的记忆也会再洗一遍。
刘斌睁眼,抬手。
指尖划破手腕,血在空中写下六字:“囚者归,永不还”。字字逆韵,声声刺魂。那不是诗,是反诗,是砸规则的宣言。血诗未完,就在半空炸开,化作墨雨,洒在墨塔每寸石壁上。每滴雨落下,都激起一声低吟,像大地在回应。
黑袍首领仰头嘶吼,血从七窍喷出。他身体开始风化,皮肤裂开,露出里面青铜铸的骨架——原来他早不是人,是被《镇魂长诗》炼化的活祭品。
就在这时,全城响起一个声音。
是孩子,是老人,是乞丐,是盲人——他们齐声接道:“那他干脆别归,写首新诗算了。”
声音不齐,调乱,有人快有人慢,有人咬字不清。可它们聚在一起,像从地底升起的潮,冲进墨塔,灌进门心。
青火疯了。
它不再听话,火焰扭成无数张嘴,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唱跑调童谣。九重黑石开始崩落,一块接一块,砸地成粉。门框上的镇魂纹一根根断,露出底下更老的字——没人认识,可谁都心慌,像那是诗最初的模样,是人第一次开口说话的音。
黑袍首领跪下,青铜简化成灰。
他抬头,死死盯着刘斌,嘴动,想说什么。可他的声音被世界吞了。最后,他缓缓闭眼,身体化作一缕青烟,被风吹散。
刘斌站着,右手垂着,手腕还在滴血。
滴答。
滴答。
血珠落在最后一块没裂的黑石上,慢慢渗进去。石面浮出一行小字,只写了一半:“诗不镇门——”
风停了。
整座城静了。
然后,从某个角落,传来第一声轻笑。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有人开始哼歌,调子跑得离谱;有人在墙上写字,歪歪扭扭;有个小女孩蹲路边,用粉笔画了朵花,又在下面写:“花会疼吗?它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哭?”
那不是诗。
但那,是诗的开始。
刘斌抬头,看墨塔顶。
那儿,青火灭了,换了一缕白光,像天快亮时的第一道晨曦。
他知道,门还没开。
但诗,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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