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单元门,风刮过来,混着油条味和尾气。这味道太熟了,熟得牙根发酸。第七回、第八十三回,他都是这么走出去的。可这回不一样——掌心那块金属还嵌在肉里,贴着三角印,烫得像烧红的铁焊在神经上。
指甲蹭了下掌心,轻轻的,可那道金光还是闪了下,像电路通了电,又像什么东西醒了。刘海盯着自己的手,指甲边泛青,掌纹裂成干河床。第一次见这伤是第十九世,那天他从太平间爬出来,裹着尸布,掌心多了这块铁。当时以为是手术留下的,直到它开始发烫,震动,和某个频率咬上了。
他低头看右手,指节弯着,像攥着一把看不见的刀。他知道不是幻觉。痛是尺子,量得出真假。百世轮回,系统一重置,伤口就没了,血也蒸了。上一章他划破手指,血还在。这次也试了——指甲掐进肉,血珠冒出来,红的,往下滴。
没消失。
是真的。
他往前走,脚踩在水泥地上,“嗒”一声。每一步都踩实,脚底有震感。他要这个。真实的触感,真实的重量,真实的疼。这些才是锚,把他钉在这世上,不是哪次重启后飘着的影子。路过垃圾桶,野猫窜出来,毛炸着,眼睛绿得发亮。看了他一眼,忽然停住,耳朵压后,像是闻到了不该有的味儿。
刘海没停。
他知道猫看得比人多一层。它们能看见气,看见魂,看见时间的褶子。
街对面,公交站底下,那疯子又在了。
夹克脏得看不出色,蹲在广告牌下哼调子。不是歌,是碎片,断断续续,可每个音都像钉子往脑里敲。声音不大,却从颅骨里响起来,带着金属磨的刺啦声。太阳穴突突跳,耳膜像被针扎,后颈汗毛一根根立。
刘海不动。
他认得这人。第二十九世,疯子在地铁口哼半句,他当场抽搐倒地,耳朵流血。第五十六世,便利店门口碰上,疯子冲他笑,牙缝黑血,下一秒整条街塌了。不是地震,不是炸,是空间像纸被揉皱撕开,人和楼一起卷进缝里,连叫都来不及。
可现在,疯子就哼着,没人理。路人绕着走,看都不多看。一个穿西装的低头刷手机,耳机线垂胸前,没发觉疯子的调子正跟他耳机里的音乐对频;老太太推婴儿车,车轮压过疯子脚边的影子,影子却像水滑开,没留下痕。
刘海继续走。
风忽然变了,带股焦糖味,混着铁锈。他抬头,天灰,云跑得快,可楼下早餐摊的蒸气悬在油锅上,不动,连热浪都没扭曲。他眨了眼,再看,还是那样。
走到马路中间,电动车擦身而过,骑手骂了句,声音拖长,像磁带卡住。刘海猛地顿住。
不对。
风正常,树叶也动,可那车影子慢了半拍才划过去。他回头,骑手动作流畅,影子却被拖着,滞后半秒。再往前,公交进站,轮子转得对,影子却拉长扭曲,像在另一个时间层跑。
时间,不齐。
他抬手,掌心对空气,金属片“嗡”地一震。一股阻力,像手插进胶水。左右晃了晃,右边空气更“厚”,走着费劲,左边轻飘,像失重。闭眼,掌心金属震得整条胳膊麻,像信号接收器,正抓着乱的时间波。
城市的时间密度,乱了。
他盯着疯子。
疯子还在哼,头一点一点,像打拍子。刘海忽然明白——那调子,和掌心震动对上了。不是巧合。音节间隔,音高起伏,完全共振。像两台机器,同一套代码在跑。
他掏手机,屏幕亮着,倒计时:71:56:44。数字一秒秒跳。他知道这意味什么——上回重启前,它停在00:00:01。他切到相机,对准疯子,准备录。
就在这时,“你来了。”
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吓他一跳。
猛地转身,好友站在人行道上,手机举着,镜头对着疯子。画面里,疯子低头哼,刘海站旁边,反光打在玻璃橱窗上。
刘海瞥了眼那光。
他不在。
橱窗里是个女人。
麻花辫,蓝布衫,八十年代那种,侧脸对镜头,低头梳头。动作轻,一下一下,像怕惊着谁。手里木梳,齿间缠着黑发,梳到尾,轻轻一抖,发丝散开,像风吹枯草。
刘海猛地回头。
橱窗里只有他自己,站得笔直,脸发白。
再看手机——女人还在。
她抬手,把碎发别耳后,然后,缓缓转头。
刘海呼吸一停。
是林夏的母亲。
他没见过真人,只在相册里看过。可这张脸,他记得。不是因为相册——第三十七世,火场最深,他抱着林夏尸体,听见女人哭。不响,却穿烟而来,像针扎耳膜。他抬头,走廊尽头站着人影,背光,看不清脸,可那梳头动作,一模一样。她就站在那儿,一下一下梳着,仿佛外面烧着,她只等一个人回家。
“你看见了吗?”刘海嗓子发紧。
“看见啥?”好友盯着屏幕,“这疯子怪,没啥特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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