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沙,在指缝间悄然流逝,几日过去,众人仍未寻得那笔钱,家产局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一个乌云压顶的清晨,马健的脚步声碾碎了麻荒地的宁静。他站在马友曦家门前,手指在门框上敲出细碎的节奏,嘴角上挂着半是戏谑半是不耐的阴笑:友曦哥,村公所有你的急信呢。 话音未落,门里传来马贵剧烈的咳嗽,接着是瓷碗摔在地上的脆响 —— 那是老人慌乱中碰倒了炕边的茶盏。
马友曦未及多想,便跨出门槛,被马健拽着胳膊向村公所走去。马健这个总爱抹嘴捏鼻子的年轻人,走路时鞋跟磕着坚硬的黄土地,发出细碎响声。马贵跌跌撞撞追到门口,衣襟上还沾着吃饭时掉下的米粒,声嘶力竭呼喊:儿啊,去不得啊!你年纪轻轻,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就算了。我这活着也是受罪呀。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苍老的手在空中抓握,仿佛要抓住那即将消逝的希望。马健回头瞪了一眼,催促道: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马贵一个趔趄,跌进门口的水道里,浑浊的泪水混着泥水,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那哭喊声中包含着无尽的悲怆与绝望。
马友曦跟着马健来到村公所,见马堂先、牛福义、牛蔼等人早已呆立在那里,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布满哭丧之色,宛如一尊尊没有生气的木雕。
史凤格背着手漫漫踱步,黑色长衫的下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他的双手不时插进裤兜,又掏出来,用指尖无意摩挲着裤缝,像是在掩饰某种不安。老大,你也是个老实人,怎么就跟公家较上劲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暗藏锋芒,县里的政策像山一样压下来,我也难做啊。
“大哥,咱哥俩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吗?咱村的人谁不知道我是马大善人,胆小怕事,树叶掉下来都怕打破头,哪敢违抗公家呀!大哥,行行好,我家实在是拿不出钱买地啊!”
“老大,我也不好交差,等会儿人到齐了,你们到县里跟县长去说吧。” 史凤格说完,转身离去。
不多时,马森林等人也被带来了,一问之下,都说没钱。龚日升顿时勃然大怒:“把这伙穷鬼带走!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马友曦等十七人就这样被押送到县看守所。
看守所的夜是凝固的墨色,十七个男人挤在狭小空间里,呼吸声交织成一张沉重的网。牛福义蜷缩在草席上,身上盖着史凤格送来的旧棉被,却依然觉得脊背发凉。墙角的牛蔼瞪大眼睛,盯着窗棂上晃动的树影,仿佛那是随时会扑来的恶鬼。
许是心中还有几分不忍,史凤格吩咐手下对他们多加照顾,将他们安排住在一起,还拿来米和面,又从冀木铺借来炊事用具,让他们自己生火做饭,众人这才没遭受太多折磨。即便如此,过着这毫无自由的囚犯生活,依旧是苦不堪言。
牛福义困意袭来,忍不住打起盹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其他人起初辗转难眠,可到了后半夜,也抵不住困意,纷纷进入梦乡。唯有牛蔼,胆小如鼠,整夜睁着眼睛,不敢合眼,在黑暗中独自承受着恐惧的煎熬。
更漏声滴答作响,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紧接着是一声狼嚎般的 过堂了,惊起屋角尘埃。
县衙大堂上。县长王庆洋穿着长袍短褂,长袍上的云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威风凛凛端坐在大堂上,那威严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他假惺惺地说:“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无需害怕。我知道你们都是良善之人,谁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你们被押,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可这都是为了公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们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只因为没钱就犯了法,这被关押着,也是无奈之举啊。不过,你们拒交旗地款,这确实是不对的。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放弃,我也无法向上级交代呀!”
“王县长,您就别再说了,总得让我们给家里捎信,投亲告友,筹集款项吧!” 牛蔼心慌意乱地说,随后又转向乡亲们,“县长也是为咱好,想让咱种上梦寐以求的产业地。咱们还是想想办法筹钱吧,不然谁知道要被关多久呢!”
“哼,为咱好?天知道!” 牛福义满脸不满地冷哼一声。
司法警头陆文彪走上前来,看着牛福义说:“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买了旗地,那不就成自己的地了吗?以后也不用再交租上税,这难道不好吗?我看还是这位老汉说得在理。” 陆文彪是邻村黄唐人,此刻他用一副开导劝说的口吻,指着牛蔼说。
王县长见众人态度不一,不再强求,让大家给家里捎信,投亲告友去筹款。陆警头将众人带回住地,劝大家好好考虑。
十七人回到看守所,像被抽去筋骨,瘫坐在地上。马堂先盯着墙上的裂缝,想起家里卧病在床的妻子,心中一阵绞痛。没想到到了现在,这十七 个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牛蔼和马友曦等人主张筹钱买地,牛福义等人愁眉苦脸地说:“上哪儿去筹钱呀?现在答应了,到时候筹不到钱,还不是再被关进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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