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以至于宋梅生拿着信纸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一个总务科长,会暗中关注甚至可能传递情报?为什么这封至关重要的警告信,会像守护最重要的秘密一样,被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但紧接着,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候鸟”说联络站已暴露,“候鸟”自身难保。那作为被警告对象的“星辰”——也就是原来的宋梅生,他是否已经收到了警告?他是否已经安全转移?还是说……他根本没来得及看到这封信,就因为别的原因(比如,在马达尔酒吧的宴会上)被自己这个穿越者替代了?
更重要的是,这封残信藏在这里,就像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如果这封信被日本特务机关发现,那他现在这个“宋梅生”,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会被认为是侥幸未死、继续潜伏的“星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警惕地透过窗帘缝隙向外张望。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卷着几片枯叶打旋。但他却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栋房子。
不行!必须立刻毁掉这封信!
他冲到墙角的白铜痰盂前,掏出火柴。嚓的一声,火苗燃起,跳跃着靠近那薄薄的信纸。焦糊的边缘再次卷曲,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就在火焰即将吞噬那几行残字的瞬间,宋梅生的动作僵住了。
不能烧!
这封信,是唯一的线索!是连接“星辰”这个身份的钥匙,也是了解那个已被破坏的地下网络的关键!毁掉它,固然安全,但也意味着他彻底断掉了与过去、与可能存在的“自己人”的联系。在这个虎狼环伺的魔窟里,他将真正成为一个孤岛。
更何况,如果“星辰”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还有需要接头的同志呢?如果他贸然切断一切,会不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进退两难!
巨大的压力让宋梅生额头青筋直跳。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地将火柴吹灭,看着信纸上那个小小的焦黑痕迹,心有余悸。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将残信铺在桌面,像研究最珍贵的古籍一样,逐字逐句地反复研读。每一个字,每一个词的写法,纸张的质地,墨水的浓淡,那个模糊的蓝色印记……他都努力记在脑子里。
“裁缝铺”……哈尔滨的裁缝铺成百上千,是哪一家?
“候鸟”……是谁?是男是女?现在是否还活着?
“星辰”……除了这封信,还有没有其他证明身份的方式?联络暗号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找来一瓶看似普通的发胶,用细小的刷子,蘸取少量,极其轻微地涂抹在信纸的字迹和那个模糊的印章上。这是他以前在博物馆学到的土办法,某些化学成分可以在短时间内让褪色的字迹或印记暂时变得清晰一点点,但会对纸张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且效果不确定,纯属碰运气。
他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几分钟后,字迹似乎……并没有变得多清晰。但那个原本模糊的蓝色印章印记,在发胶的作用下,边缘似乎略微显形了一点——那看起来,像是一只飞鸟的翅膀尖?还是某种植物的藤蔓?依然无法辨认。
他不敢再继续尝试,小心翼翼地将信纸上的发胶痕迹用软布吸干。然后,他找出一本厚厚的、原主几乎没翻过的精装书,将这张残信夹了进去,放回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眼下,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隐藏方式。既不能随身携带,也不能放在过于隐秘的地方(那反而引人怀疑),混在众多装饰性的书籍里,或许是最安全的。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原本以为只是扮演一个贪官污吏,在敌人的心脏里混日子,等待历史的浪潮过去。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前任,竟然可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使命。
他现在不仅是宋梅生,更可能继承了“星辰”的身份、责任和……危险。
门外,传来了王股长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和呼喊:“科长!科长!您醒了吗?局里来电话,说赵局长让您过去一趟,有事商量!”
宋梅生一个激灵,迅速调整好表情,将所有的惊惧和疑虑深深埋藏起来。他打开门,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略带疲惫和不耐烦的科长派头:“吵什么吵!刚眯一会儿!局长又有什么事?”
“好像……好像是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要论功行赏呢!”王股长满脸堆笑。
论功行赏?宋梅生心里冷笑。只怕是新的试探和利用吧。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出院门。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前路,愈发迷雾重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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