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锁住她，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爱卿方才所言，与庞御史昨日奏本中所虑，倒有几分……不谋而合。”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庞敬之？弹劾陇西节度使？与她刚才对西北军情的推测……不谋而合？！
这根本不是巧合！
皇帝是在告诉她，她刚才那番“敏锐”的洞察，早已落入朝堂派系斗争的格局之中！无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言论，都可能被视作对某一方的支持，对另一方的攻讦！
他不是在询问她的看法，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一言一行，皆在局中。她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刀，也可能反过来伤及自身！
巨大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四肢冰凉，几乎站立不稳。
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萧景玄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重新执起朱笔，在那份西北简报上批了寥寥数字，淡淡道：“此事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语气淡漠，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暗示从未发生。
她如同被赦免的死囚，几乎是踉跄着行礼告退，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
直到回到那间小小的值房，关上房门，她才敢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已湿透重衣。
皇帝的心术，竟深沉恐怖至此！
他随手布下的，皆是连环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算计之内。她以为自己是在谨慎求生，却不知早已成了他棋枰上一枚牵动多方势力的棋子！
窗外，暮色渐合，宫灯次第亮起，将重重宫阙映照得一片辉煌，却也投下更多、更深的阴影。
她孤立于窗前，望着那被宫墙框住的、越来越暗的天空，只觉得那每一盏亮起的灯火，都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而她那句未能彻底说出口的、关于“青影”和旧部的疑虑，此刻沉重地压在舌尖，也压在心头，成了一枚再也不敢轻易吐露的、致命的毒芽。
谏言如刃，刃刃试君心，亦刃刃抵己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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