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御书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却将她投入另一种更深沉的、无声的惊澜之中。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指尖深深抠入门缝,试图汲取一丝真实的触感来对抗那灭顶的虚脱。
谏言如刃,刃刃试君心,亦刃刃抵己喉。
皇帝轻描淡写的
一句话,便将她的“敏锐”与朝堂党争勾连起来,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她方才因触及军务而本能燃起的一丝微末火苗,剩下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后怕。她再
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位帝王面前,任何一丝试图展现价值或撇清关系的举动,都可能被扭曲、利用,成为更深的陷阱。
枯坐。唯有枯坐。
窗外日影西斜,光斑在冰冷的地砖上缓慢移动,如同跛足的囚徒,丈量着被禁锢的时光。值房内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下下,敲打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放大了所有惶惑与不安。
偶尔有低阶官吏或内侍从门外廊下经过,脚步声或轻或重,交谈声压得极低,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模糊不清。每一次声响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绷紧神经,生怕是来自御书房的传召。
然而,再无动静。
萧景玄仿佛彻底遗忘了他新册的这位“参军事”,将她晾在这偏僻的值房里,任由恐惧和猜疑自行发酵。
直至暮色彻底吞没窗棂,值房内昏暗得只能勉强视物。门外才响起规律的脚步声,一名小内侍低着头送来一份简单的晚膳:一碗粳米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碗不见油花的清汤。
饭菜粗陋,甚至不及她京郊宅邸的日常用度,与御书房的精致茶点天差地别。这不是疏忽,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敲打和定位提醒她此刻的真实处境,绝非什么值得期待的“御前顾问”。
她毫无胃口,勉强扒拉了几口,味同嚼蜡。
饭毕,那小内侍又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碗碟,动作麻利,全程垂着眼,不敢与她有任何视线接触。收拾妥当后,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桌角。
那是一叠裁切整齐、质地寻常的政务公文用纸,并无特殊标记。纸张最上方,压着一方歙砚,一块半旧的松烟墨,以及两支粗细不同的狼毫笔。
“陛下吩咐了,”小内侍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参军事大人或有无聊时,可……可随意写画解闷。”
说完,不等她反应,便端着托盘,快步退了出去,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沾染上麻烦。
门再次合拢。
她的目光落在那叠白纸和笔墨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缓缓收紧。
写画解闷?
在这戒备森严、耳目众多的深宫之内?在她刚刚因“多言”而受到隐晦警告之后?
这绝非关怀。这是试探,是诱饵,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他想看她写什么?画什么?是会忍不住写下对软禁的怨怼?是对过往军旅的追忆?还是……会流露出与那“青影”、与那夜黑影相关的蛛丝马迹?
笔墨纸砚静静地躺在桌角,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如同沉默的刑具,等待着她的自投罗网。
她猛地转过头,不再去看那诱惑与危险并存的物事,胸口剧烈起伏着,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夜色渐深,值房内彻底黑暗下来,唯有窗外廊下灯笼透入的微弱光线,在地面投下模糊的窗格影子。
她蜷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如同石雕。大脑因持续的紧张和恐惧而变得混沌麻木,却又在极度疲惫中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清醒。
就在这半昏半醒之间,一些混乱的、属于原主楚望舒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不是铁血沙场,不是赫赫战功。是更久远的、被尘封的……大约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被时任兵部侍郎的父亲带入宫中赴宴。少女的好奇心压过了规矩,偷偷溜出喧闹的大殿,在御花园迷了路,误入一片偏僻的竹林。
月光如水,竹影婆娑。她听见隐约的争执声,小心翼翼地拨开竹叶,看见一个同样年少的玄衣身影正被几个年龄稍长的华服皇子推搡围堵着,言语间尽是刻薄的嘲弄与欺凌。
那玄衣少年始终低着头,紧握着拳,沉默地承受着,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孤寂。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那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与她某些时刻相似的隐忍刺痛了她,竟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扔了过去,故意弄出响声,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那边好像有侍卫过来了!”
那群欺凌者一惊,悻悻散去。
她快步跑过去,想看看那少年如何,却只见他迅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那双眼睛黑得惊人,里面没有感激,只有被打扰后的阴郁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甚至未发一言,便迅速转身,消失在密竹深处。
她只来得及瞥见他玄衣袖口一道被撕裂的口子,和腰间一枚坠下的、半掩在衣袍下的……色泽特殊的螭龙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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