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在椅背上,含住了最后一颗薄荷糖。清凉感在口腔中炸开,暂时驱散了些许困意。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心里清楚,这场战斗,她赢了前半场,但后半场,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上午九点,公司晨会。
林薇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坐在会议桌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杯热豆浆,试图用热气驱散倦意。她昨晚只在公司的沙发上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脖子僵硬得几乎转不动。
主位上,总监张悦神采奕奕,穿着新买的香奈儿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在向更高层的管理层汇报昨晚的 “战果”。
“各位领导,关于昨晚小雅的舆情事件,我第一时间组织团队开展工作,通宵达旦制定应对方案,目前已经成功控制住局面 —— 小雅的致歉信转发量超过 50 万,负面热搜全部撤下,品牌方也表示满意。” 张悦的声音自信而洪亮,她点击着 PPT,上面展示的,正是林薇熬夜做出来的那份方案,只是标题页的 “撰写人” 那里,赫然变成了 “张悦”。
“大家看,这是我们拟定的核心声明,重点在于‘真诚’二字,避免推诿责任,同时引导公众视线,将一次危机转化为展示品牌负责任的机遇……”
“后续,我们计划联合公益组织,让小雅参与‘乡村教育帮扶’活动,重塑她积极、正面的形象,这是初步的策划案,里面详细列出了活动流程和媒体宣传节点……”
张悦侃侃而谈,将林薇方案中的精髓一一阐述,偶尔加入一些 “我认为”“我觉得” 的表述,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原创。
林薇低着头,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听着自己辛苦熬出的成果被上司如此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 那是她熬了一整夜的心血,是她放弃休息、推掉个人事务换来的成果,现在却成了别人邀功请赏的工具。
委屈、愤怒、无奈……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她惯常的冷静。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张悦曾拍着她的肩膀说:“薇薇,你是个好苗子,好好干,在我这里,只要有能力,功劳就绝不会被埋没。”
现在看来,多么讽刺。
“在这次事件中,林薇作为团队成员,表现不错,执行指令非常到位,也辛苦了。” 张悦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看似赞许的笑,却没有丝毫真诚,“大家也要向林薇学习,多承担、多付出。”
全场的目光也随之投来 —— 有同事露出同情的眼神,悄悄冲她递了个 “辛苦了” 的口型;也有同事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这种 “抢功劳” 的戏码;还有人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场热闹。
林薇抬起头,迎上张悦的目光,嘴角努力牵起一个得体的弧度:“谢谢张总,这是我应该做的,主要还是靠张总的指导和团队的配合。”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薄荷糖的清凉,此刻已经压不住心底泛起的苦涩寒意,像冰水一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会议在一片对张悦的赞扬声中结束。“张总不愧是资深公关,太厉害了!”“这次危机处理得这么漂亮,总部肯定会表彰的!” 同事们围着张悦,说着恭维的话,簇拥着她走向茶水间,讨论着中午要去哪家餐厅庆祝。
林薇独自坐在原地,慢慢收拾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 —— 她从始至终都没动笔,因为所有的思考和成果,都已经被别人拿走了,记下来也没有意义。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她身上投下孤独的影子。她点开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母亲的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五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薇薇,这个月的钱……」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不敢点开详情 —— 她知道,母亲要么是说药快吃完了,要么是催债的又上门了。她现在连五万块都拿不出来,怎么回应母亲的期待?最终,她还是默默关掉了屏幕,将手机塞进包里。
就在这时,她的内部通讯软件再次闪烁起来,是张悦发来的私人消息:
「林薇,表现不错,关键时刻能扛事。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个新的急事交给你,别人我不放心。」
消息后面,跟着一个看似亲切的笑脸表情,像一根刺,扎在林薇的心上。
林薇看着这条消息,心里没有半分被 “重用” 的喜悦,反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刚刚把她的功劳抢走,转头就给她派新的 “急事”,这哪里是 “重用”,分明是一场无休止的剥削 —— 因为她好说话、能熬夜、出了问题还能替人背锅。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摸出那颗剩下的薄荷糖,剥开锡箔纸,塞进嘴里。清凉感直冲头顶,让她瞬间清醒。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将领口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疲惫的神态。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无懈可击的平静。
她不知道张悦又给她准备了怎样的 “难题”,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至少现在还没有 —— 母亲还在等她的钱买药,债主还在催着还债,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她迈开脚步,向着总监办公室走去,背影在明亮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坚韧,像在寒风中独自挺立的野草。
当她敲响张悦办公室的门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新一轮的 “急事”,会不会比昨晚的舆情危机更难处理?张悦又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把她的成果据为己有?而那封来自母亲、她尚未细看的短信背后,到底是母亲的药吃完了,还是催债的又找来了新麻烦?这些未知的困境,又会将她本就沉重的生活,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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