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嘟嘟嘟——”
电话被利落地挂断，只剩一串忙音无情地敲打着他的耳膜。陈默举着手机，在原地站成了电梯厅里一幅失魂落魄的背景板。相亲……光是想到这两个字，他就已经开始脚趾抠地，头皮发麻。他几乎能脑补出餐桌上双方父母那热切又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来回扫射，以及那位“可优秀了”的姑娘，脸上同样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电梯“叮”一声到达，金属门缓缓打开。他耷拉着脑袋走进去，初秋的凉风顺着门缝钻进来，他脖子一缩，又猛地打了个喷嚏。得，这下连身体都在用实际行动抗议了。
他靠着冰凉的电梯壁，看着楼层数字逐一下降，心里一片灰败。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与母亲的通话记录界面。下方，那个被他置顶的、名为“城市拾光”的文件夹图标，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一颗蒙尘的、微弱的星。
*
下午一点五十分，陈默提前十分钟抱着笔记本和资料走进了会议室。几个同事已经在了，正低声交谈着，看到他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找了个靠后、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
一点五十八分，会议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原本细微的交谈声瞬间消失，空气仿佛凝固了。林薇走了进来，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她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一个空位坐下，将手中的平板轻轻放在桌上，动作优雅从容。
主管立刻站起来，语气恭敬地开始汇报。林薇微微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前方的投影幕布上，偶尔端起面前的矿泉水抿一口，手指纤细白皙。
陈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前方的每一个动静。
汇报进行到一半，关于用户画像的部分，林薇突然抬了下手，主管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年龄段用户的消费偏好数据，支撑点在哪里？样本量和来源似乎不够清晰。”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冷静的质疑。
主管连忙翻动资料，额头有点见汗。
林薇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试图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的陈默身上。
“陈默，”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这部分数据是你负责收集整理的？”
陈默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推上了聚光灯下。他几乎是弹起来的，站得笔直，喉咙有些发干。“是……是的，林总监。”他强迫自己镇定，翻开准备好的资料，开始解释数据来源和采用的筛选模型。他能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没有温度，像是在审视一段代码或者一个不够完美的参数。他说话有点磕绊，中间甚至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笔，滚落在地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他终于解释完了，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衬衫已经湿了一小块，黏腻地贴着皮肤。
林薇没有立刻点评，只是微微颔首，视线转回主管身上：“思路可以，但数据维度需要立刻补充，扎实了再往下推进。这个方向没问题，继续。”
会议在一种低气压中结束。林薇第一个起身离开，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同事老王凑过来，用手肘撞了撞陈默，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行啊默哥，被林总监点名‘关照’了！福兮祸兮啊？”
陈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说话。他弯腰捡起那支滚落的笔，指尖冰凉。他只觉得，那位林总监的目光，比想象中更具穿透力，也……更让人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经阴沉得更厉害了，浓云低垂，一场秋雨似乎已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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