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墱城的粮囤区飘着淡淡的陈粮味,潮湿的风裹着沙尘钻进粮囤的缝隙,几个朔方军士兵正用粗布盖着粮袋,动作略显散漫。江若湄蹲在粮囤旁,手里攥着一支炭笔,膝头摊着本线装账本,每清点一袋粮食,就在账本上落下一个工整的 “正” 字。她梳着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朵晒干的小雏菊,一身浅绿襦裙沾了些粮末,却丝毫没影响她的专注 —— 这是王元宝留她在土墱城的第三日,负责协助清点刚运来的三百石粮,以及核对朔方军过往的粮账。
“江姑娘,歇会儿吧。” 亲卫张猛提着个水囊走过来,看着她额角的汗珠,不禁有些心疼,“这三百石粮都点三遍了,错不了。再说朔方军的老账乱得很,以前管粮的官换了三任,账本都快堆成山了,哪能一时半会儿算清?”
江若湄却没起身,只是抬头接过水囊,抿了一口:“张军爷,粮账最忌‘差不多’。我爹常说,一粒粮能救一条命,百粒粮能聚一群人,若是账算不清,少了的粮说不定就饿坏了百姓。” 她说着低头翻开那本硬皮账本,指尖轻抚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有的地方还被墨团遮得严严实实,“你看这上月的出库记录,‘拨给流民粮五十石’,可后面没写流民人数,也没签收人;还有这‘朔方军日常用粮’,每日都是固定三十石,可前几日叛军来犯时,士兵们却说两餐只喝稀粥 —— 这里面怕是有问题。”
张猛挠了挠头,他是个粗人,哪懂这些细账,只能含糊道:“可能是管粮的官忙忘了写吧,他们天天对着账本,难免出错。”
江若湄没再争辩,只是把账本抱在怀里,起身走向临时搭建的账房。帐内的木桌上堆着十几本旧账,还有一个黄铜算盘,她坐下后,先将朔方军近三个月的粮账按 “入库”“出库”“损耗” 三类分开,再用算盘逐笔核对。阳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握着算盘的手上,指尖灵活地拨动着算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仿佛在为这乱世弹奏着一首细碎的安魂曲。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李倓处理完流民安置的事,特意来账房看她。刚掀帘进去,就见江若湄正对着一本账皱眉,手里的炭笔在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算式,桌角还放着个空了的麦饼 —— 看来她连午饭都忘了吃。
“江姑娘还在忙?” 李倓走过去,目光落在账本上,只见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处,旁边写着 “疑损”“无凭” 的小字,“可有发现?”
江若湄见是他,连忙起身行礼,递过账本:“建宁王殿下。民女核对了朔方军近三个月的粮账,发现粮食损耗率竟高达两成半,远超常规的半成。上个月的损耗更是达到了三成。此外,多次出库记录仅显示数字,缺乏用途说明和签收人信息,这暗示了潜在的管理漏洞。
李倓接过账本,翻到她圈出的地方。果然,上月初三的出库记录写着 “用粮四十石”,却没注明明细;十五的损耗记录写着 “霉变十石”,却没附查验人的签字。他想起前几日亲卫说“饭里的粟米越来越少”,当时只当是粮食短缺省着用,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李倓看向江若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 这姑娘才十六岁,却比管了多年粮账的老兵还细致,难怪王元宝会放心让她来 “探路”。
江若湄垂眸想了想,语气谨慎:“民女不敢妄断,但依我爹管粮的经验,要么是储存不当导致大量霉变,要么是…… 有人私吞粮食,用‘损耗’‘出库’的名义掩盖。民女看了粮囤的情况,通风和防潮都做得不错,不太可能有这么高的霉变损耗。”
李倓的脸色沉了下来。乱世之中,士兵百姓都在饿肚子,若是有人敢私吞粮草,不仅会断了大家的生路,还会寒了人心。他立刻叫来陈忠:“你带十个亲卫,去传管粮的刘参军和赵主簿到账房,再到粮囤核查上月霉变的粮食——若真有霉变,必有丢弃的粮袋,让他们找出来;若是没有,就把两人带回中军帐审问。”
陈忠领命而去,江若湄看着李倓紧绷的侧脸,小声道:“殿下,会不会是民女看错了?毕竟刘参军和赵主簿是朔方军的老人,或许真的只是记录疏漏……”
“疏漏一次是大意,疏漏十次就是故意。” 李倓语气坚定,却没了刚才的冷意,“江姑娘不必担心,若是真的冤枉了他们,本王会亲自道歉;但若是他们真的私吞粮草,不管是谁,都得按军法处置 —— 乱世之中,规矩不能乱,人心不能散。”
不到一个时辰,陈忠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面色慌张的官员。刘参军穿着青色官袍,腰上的玉带歪了半边;赵主簿则低着头,双手攥着衣角,指尖发白。陈忠上前禀报:“殿下,属下查了粮囤周边,没找到上月‘霉变十石’的粮袋,反而在刘参军的住处搜出了两袋粟米,上面还印着朔方军粮囤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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