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武城的风沙在晨光中渐歇,城门口的戍卒突然挺直了腰杆 —— 一队玄色驿骑正踏着沙砾疾驰而来,为首者手持鎏金符节,符节上 “急诏” 二字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全城时,李倓正在临时兵器坊查看新造的弩箭,铁匠铺的红炉映得他脸上发烫,耳畔还响着工匠们敲打铁砧的叮当声。
“殿下!宫里来消息了!”周俊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甲胄上沾着的沙粒簌簌而落,“陛下派人从长安方向召回了一位隐士,叫李泌,听说今日就到灵武,满朝文武都在城外等着迎接呢!”
“李泌?” 李倓手中的弩箭险些滑落。他指尖摩挲着弩臂纹路,脑海中瞬间闪过史书记载——这位曾隐居嵩山的奇人,乃玄宗、肃宗两朝智囊,更是前世护佑自己免遭谗言构陷的关键人物。如今李泌奉诏而来,正是他必须牢牢抓住的契机。
“殿下认识此人?” 周俊见他神色异样,好奇地问道。
“早年在东宫听父王提起过。” 李倓不动声色地将弩箭放回木架,“李泌先生精通《易》理,深谙兵法,曾拒绝玄宗的官职,隐居山林。如今父王召他来,必是为平叛大计。” 他快步走出兵器坊,望着城东南方向的驿道,“备马,随我去驿馆。”
周俊愣了愣:“殿下不去城门迎接吗?听说郭子仪将军、广平王殿下都已经过去了。”
“迎接自有朝臣去做。” 李倓翻身上马,缰绳勒得战马打了个响鼻,“我要见的,是隐居的李泌先生,不是陛下召来的臣子。”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白玉佩,玉佩上雕着‘东山’二字,边缘还刻有几株隐于云雾的松树 —— 这是他昨日特意让灵武城里的玉匠仿谢安 “东山再起” 的典故打造的,就盼着能有机会送给李泌。
驿馆设在灵武城西侧的胡杨林旁,是一座雅致的院落,原是朔方军招待使臣的地方。李倓抵达时,院外已站了几个宦官,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他示意周俊在院外等候,独自捧着锦盒走进去,刚到廊下,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清越的琴声。
琴声是《梅花三弄》,调子却比寻常演奏多了几分清寂,宛如寒冬里独自绽放的梅枝,带着不与世俗同流的孤傲。李倓驻足聆听,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才轻轻叩了叩木门。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李倓推门而入时,首先看到的是窗边的竹榻。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约莫三十余岁,面容清癯,须发整齐,手中还握着一把古琴。榻旁的矮几上放着一卷《道德经》,书页摊开在 “功成身退” 的章节,旁边的陶碗里泡着几株晒干的野菊。
“晚辈李倓,见过先生。” 李倓躬身行礼,将锦盒捧在胸前,“听闻先生今日抵灵,不请自来,还望先生勿怪。”
李泌搁下古琴,目光落于他手中锦盒,眸中隐现探究之意:“建宁王殿下?久闻殿下在好畤县守危城、在土墱城筹粮草,是宗室中少有的实干之人。然殿下未赴城门与百官同迎,却至吾这驿馆,莫非有要事相商?”
“先生明鉴。” 李倓将锦盒递上前,“晚辈今日来,不是为陛下的诏书,也不是为平叛的官职,而是为谢安的故事。”
李泌打开锦盒,看到那枚 “东山” 玉佩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拿起玉佩,指尖抚过 “东山” 二字,忽然笑道:“殿下这是把我比作谢安?可谢安出山是为家族荣耀,我隐居却是为避朝堂纷扰。”
“晚辈不敢妄比。” 李倓抬头,目光坦诚,“谢安‘东山再起’,是为匡扶晋室;先生今日赴灵武,却是为救大唐于危难。只是晚辈知道,先生素来不喜官场束缚,当年玄宗赐官,先生却以‘愿守山林,以观时局’为由拒绝 —— 晚辈今日来,是想对先生说一句:若先生愿为平叛出谋划策,他日乱定之后,晚辈必助先生归隐,重回嵩山,再续琴书之乐。”
屋内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只有窗外胡杨林的叶子被风拂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李泌握着玉佩的手微微一滞,眼神里的探究渐渐化作了动容。他望着李倓年轻却沉稳的脸庞,蓦然想起昨日在驿道上听闻的传闻——这位建宁王不仅善战,且通营垒、晓商道,更可从流民中发掘工匠改良军械,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殿下如何知晓我不喜官场?” 李泌放下玉佩,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晚辈曾在东宫读过先生的文章。” 李倓从容应答,“先生在《复明堂议》中写道‘官者,器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可见先生视官职为济世之器,而非追求之物。如今大唐危难,正是需先生用‘器’之时;待乱定之后,晚辈自当助先生‘藏器’归山。”
这番话恰好说到了李泌的心坎里。他隐居多年,并非不愿为国效力,只是看透了朝堂的勾心斗角 —— 玄宗晚年宠信宦官,肃宗如今又依赖李辅国、程元振之流,若贸然出山,怕是会陷入权力漩涡。可眼前的少年,不仅懂他的志向,还愿为他的归隐承诺,这份真诚,让他不得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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