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夯土城墙,城西北角的驿馆已被驼铃与胡语填满。李倓踏着未消的霜气走过时,正见康拂毗延领着一群身着各色胡袍的商人站在院中,金丝刺绣的粟特披风、织锦镶边的波斯头巾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 这便是河西十二家最大商队的首领,昨夜接到康拂毗延的传信,连夜从盐州商站赶了过来。
“殿下,这位是于阗商队的萨宝白努兹,那位是波斯商队首领穆罕默德……” 康拂毗延挨个引荐,十二位胡商纷纷躬身行礼,手中的银质商印碰撞出细碎声响。李倓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虽面带笑意,眼底却藏着难掩的焦灼。
议事帐早已备好,地上铺着西域毛毯,案上摆着葡萄酿与胡饼。夏州刺史王承业亲自守在帐外,见李倓进门便低声禀报:“殿下,粮仓清点完毕,现存粮三万石,可容纳十万石的空仓已腾出一半。只是……” 他瞥了眼帐内,“胡商们今早都在打听陕州的战况,怕是有顾虑。”
李倓点头入帐,刚落座,波斯首领穆罕默德便率先开口,他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由康拂毗延翻译:“建宁王殿下,我等听闻大唐急需运粮,本愿效力。可叛军占着陕州,去年冬天楚州商队运粮去长安,在陕州渡口被劫了个精光,弟兄们实在怕了。”
此言一出,帐内立刻响起附和声。粟特商队的白努兹拍着大腿:“是啊殿下!从夏州到长安要走两千里,陕州是必经之路,叛军的斥候比秃鹫还灵,粮车根本过不去。要是粮运不到,我们不仅赚不到钱,还得赔上骆驼和性命。”
十二位胡商你一言我一语,言辞间满是担忧。李倓端起茶杯,指尖轻触温热的杯壁,他早料到会有此顾虑——安禄山去年攻破潼关后,陕州便成了叛军扼守的咽喉,唐军数次反攻皆未成功,这正是眼下最棘手的困境。
“诸位稍安勿躁。” 李倓放下茶杯,声音沉稳,“陕州的叛军确实猖獗,但唐军已在河东集结兵力,李光弼将军正率军攻打怀州,不久便能牵制陕州叛军。至于眼下的粮草,我们不必急于运往长安。”
他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舆图前,指着夏州的位置:“夏州北接突厥,西连河西,东通灵武,正是丝路中段的要冲。诸位可将粮草先储存在夏州粮仓,我已让人扩建仓廪,增设骆驼棚与护粮营。待唐军收复潼关,陕州叛军自会溃散,届时再转运长安,不过三五日路程。”
穆罕默德皱起眉头:“可粮仓储粮需耗费人力看守,要是拖上半年,我们的成本……”
“成本由朝廷承担。” 李倓打断他的话,“夏州粮仓的看守由州兵负责,储粮期间的骆驼饲料、商队食宿,全由盐铁司拨付盐引支付。此外,每运一石粮到夏州,即刻支付半张盐引;等粮转运至长安,再补半张。”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盐引的诱惑力让胡商们眼中泛起光亮。康拂毗延趁机补充:“诸位想想,一张盐引在西域能换三匹丝绸,半张就是一匹半!而且建宁王的改良弩箭你们也听说了,盐州黑风口一战,百骑吐蕃游骑被打得落花流水,护粮队会全程护送,万无一失。”
白努兹搓着手,心中虽有些心动,但仍存顾虑:“殿下的话固然可信,可口说无凭。我们粟特人做生意最讲契约,要是朝廷届时不认账……”
“此事简单。” 李倓朝帐外喊道,“江主事,进来吧。”
江若湄捧着笔墨纸砚与盐引账本步入帐中,墨色官袍上犹带风尘 —— 她昨夜接到急报,连夜从灵武赶来,就是为了今日的谈判。“诸位首领放心,大唐素来‘官有政法,人从私契’。” 她将纸笔铺在案上,提笔蘸墨,“我这就拟定《商运契约》,所有条款白纸黑字写清楚,签字画押后,便受《唐律疏议》保护。”
胡商们闻言纷纷围拢过来,只见江若湄笔走龙蛇,很快便写好了契约。契约开头写明签约时间 “唐肃宗至德二载冬月初三”,交易双方为 “大唐盐铁司” 与 “河西十二家商队”,正文明确:“各商队自夏州往灵武、盐州联运粮草,每石到仓付盐引半张;待潼关收复后转运长安,补足剩余半张。储粮期间,夏州刺史署负责安保,盐铁司供给饲料。若一方违约,依《唐律疏议?杂律》‘负债违契不偿’条处置,笞杖二十至六十,仍需履约。”
穆罕默德指着 “盐引支付” 一条,疑惑道:“盐引需去盐池支取,我等常年在西域,往返不便……”
“此事我早已思虑周全。”江若湄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铜印,在契约末尾稳稳盖下,“盐铁司已在夏州、灵武、龟兹设了盐引兑换点,可直接兑换成丝绸、茶叶或西域金银,也可委托粟特商栈代为支取。”
康拂毗延拿起一张盐引样本,递向众胡商,兴奋地说道:“这可是新制的盐引,上面盖着盐铁司的官印与建宁王的私章,在西域诸国那可是无人不识。上次我以五十匹良马换得百张,回去一转手,便赚了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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