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也感到了压力。他是干部,会写报告,但那是公文,和这种技术性总结完全不同。而且,“具体效果数据”?他们只是观察到大体控制住了病情,哪有什么精确的数据?
“陈技术员,这个……数据方面,我们就是庄稼人,没做过那么细的记录……”林国栋为难地说。
陈技术员似乎早有预料,和蔼地笑了笑:“理解理解。这样吧,材料方面,我可以帮你们起草一个初稿。但是,里面的内容,特别是技术细节,必须真实准确。可能需要你们再回忆一下,或者,我过几天再来实地看一下,拍几张照片作为对比证据。”
他的提议很合理,甚至是主动帮忙,但无形中,主导权似乎就从林家手中,转移到了这位“专业”的技术员身上。材料由他起草,标准由他把握。
林薇在一旁听着,心里微微一动。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机会在于,借助官方的渠道,林家和他的“土办法”将获得极大的公信力和知名度;陷阱在于,如果完全由陈技术员来“包装”和“诠释”,最终成果的归属和解释权,可能会变得模糊,甚至林家会沦为单纯的“素材提供者”。
她必须想办法,让林家在这个过程中,保持一定的主体性。
陈技术员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特别是关于不同病情程度下,药剂的浓度是否需要调整等问题。爷爷根据经验一一作答,林国栋则努力用更规范的语言补充说明。
临走时,陈技术员再次强调:“那就先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就起草材料,过几天再来找你们核实。你们也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送走陈技术员,林家小院的气氛变得有些复杂。兴奋和荣耀感依然存在,但多了一层完成任务般的压力。
“国栋,这写材料的事,可就全靠你了。”爷爷把期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林国栋感到肩头沉甸甸的,他点点头:“爸,您放心,我会尽力。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陈技术员说的有道理,咱们以后自己做事,也得学着更精细点。比如这次,要是咱们能记下来,哪块地喷了几次药,几天后新芽长了多少,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周芳也表示赞同:“是啊,有个本子记下来,心里也有数。”
林薇见时机成熟,立刻跑到里屋,拿出了那个记录茶叶预订的小本子,又找来一个新的练习本,递给父亲:“爸爸,用这个记!把帮王奶奶家、李爷爷家还有今天陈伯伯问的事情,都记下来!就像记我的作业一样!”
她的话,再次用孩子的方式,推动了家庭管理的“规范化”。
林国栋接过本子,郑重地点点头:“好!以后咱们家的大事,都记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人在继续自家制茶和应对零星茶农咨询的同时,多了一项重要任务——配合陈技术员准备材料。林国栋根据回忆,尽量详细地写下过程;爷爷则反复琢磨,确保每一个技术细节描述准确;周芳也帮忙回忆时间节点和当时的情况。
陈技术员如约再次来访,带来了他起草的初稿。稿子写得非常“官方”,用了很多专业术语,看得爷爷直挠头。陈技术员耐心地逐句解释,并根据林家的反馈进行修改。他还特意去王婶家和更远处的李家庄茶园拍了照片,作为“防治效果”的对比证据。
在这个过程中,林国栋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眼界也开阔了。他不再仅仅把茶叶看作自家产品,开始从更宏观的角度思考农业技术推广的重要性。
而林薇则注意到,陈技术员在交谈中,无意间提及了农技站正在引进的一些“高产”、“抗病”的新茶树种苗……
经过几次修改,材料终于定稿了。陈技术员满意地带着稿子和照片离开了,说会尽快安排刊登。
送走陈技术员,林国栋看着手里那份材料的抄录本,心中感慨万千。短短几个月,他们家从一个为生计发愁的普通农户,竟然走到了要和县里的农技站合作推广技术的地步,这变化实在太快了。
“总算弄完了。”周芳长舒一口气,这些天她也跟着紧张。
爷爷却看着后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材料是弄完了,可这茶树的事儿,还没完啊。光是防病不行,还得让茶树长得壮实才行。”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林国栋!林国栋有挂号信!”
挂号信?谁会给他们家寄挂号信?
林国栋疑惑地走出去,签收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拆开一看,他愣住了。
信纸是县农业局抬头的公文纸,内容很短,却如同一声惊雷:
“林国栋同志:兹定于X月X日(下周三)上午九时,在县农业局会议室召开‘全县茶叶生产座谈会’,届时请你就家庭发展茶叶生产、以及土法防治茶树病虫害的经验,准备简要发言(十分钟左右)。请准时参加。”
落款是县农业局办公室,还盖着红章。
全县茶叶生产座谈会?上台发言?
林国栋拿着这张薄薄的信笺,手微微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这已经不是农技通讯的级别了,这是要直接面对县里的领导和其他同行!
这突如其来的、更高层面的正式会议邀请,对林家来说,是福是祸?毫无准备的林国栋,又将如何在全县的会议上,讲述他们这个刚刚起步的家庭故事?
喜欢重生茶香暖八岁请大家收藏:(m.zjsw.org)重生茶香暖八岁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