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盖着鲜红公章的挂号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国栋手心发颤,更烫得他心慌意乱。他反复读着那短短几行字——“全县茶叶生产座谈会”、“准备简要发言”、“十分钟左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神经上。
“全县……座谈会?”母亲周芳接过信纸,手也在抖,声音发紧,“国栋,这……这得去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爷爷林大山凑过来,他虽然不识字,但从儿子和儿媳的表情也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头拧成了疙瘩:“上台……讲话?讲啥?咱就是个种茶炒茶的,有啥好讲的?”
就连懵懂的莉莉,也感受到家里不同寻常的气氛,安静地靠在奶奶腿边。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小院。之前的农技通讯推广,虽然光荣,但毕竟隔着一层,最终由陈技术员执笔。可这次,是实打实地要林国栋本人,站到全县的会场上去,面对未知的领导和大批同行,讲述自家的经验!这对于一个习惯了在办公室伏案工作、性格偏于内向谨慎的小科员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挑战。
“我……我哪会讲什么话啊……”林国栋跌坐在凳子上,额头冒出冷汗,“十分钟发言?说什么?怎么说错话了怎么办?底下坐的可都是领导,还有各公社的能人……” 他越想越怕,甚至产生了退缩的念头,“要不……要不就说我病了,去不了?”
“胡说!”爷爷难得地呵斥了儿子一句,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打鼓,“上面点名让你去,那是看得起咱!是咱家的茶,咱家的法子,入了上面的眼!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怎么能装病不去?”
周芳也强压着紧张,劝慰道:“国栋,爸说得对。躲是躲不掉的。咱就实话实说,咱家是怎么做的,就怎么说,不夸大,也不藏着掖着。领导让发言,不就是想听真东西吗?”
道理都懂,但巨大的压力依然让林国栋坐立难安。他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反复盘算着发言内容,又一次次地自我否定。那些熟悉的制茶过程,在想象的众目睽睽之下,变得无比陌生和难以言说。
第二天,林国栋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同事们似乎也听说了消息,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好奇和几分羡慕,但这更增添了他的压力。
下班回家,他饭也吃不下,把自己关在屋里,摊开信纸,想要写个发言提纲。可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一个字也落不下去。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担心讲得太细显得啰嗦,一会儿害怕讲得太浅显得没水平,一会儿又忧虑提到拒绝供销社收购会不会得罪人。
“爸爸,你是不是在为去县里开会的事情发愁呀?”林薇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轻轻放在桌上。
林国栋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是啊,薇薇,爸爸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心里没底。”
林薇爬上炕,坐在父亲身边,用小手帮他按着额头,用孩子的方式开导他:“爸爸,你别怕。你就当是……是给好多好多像王奶奶、李爷爷那样的茶农伯伯讲故事。就讲爷爷怎么发现茶树生病了,你怎么和爷爷一起想办法,咱们怎么用锅底灰和烟叶子水帮茶树立功的!就像你给我和莉莉讲故事一样。”
女儿稚嫩的话语,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林国栋脑中一些纷繁复杂的杂念。对啊,何必想得那么复杂?这就是一个发生在自己家里的真实故事,讲述如何应对困难、帮助邻里的故事。真实,最有力量。
“还有呀,爸爸,”林薇继续引导,眼睛亮晶晶的,“你可以带上咱们家炒的茶!让那些伯伯闻一闻!他们闻到这么香的茶,就知道爷爷的手艺有多棒了!比说一百句话都有用!”
带茶?!林国栋心中一动!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实物永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而且,这也能将发言的重点,从单纯的“防治病害”,巧妙地引向最终的目的——“茶叶品质”。防治病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产出好茶吗?
林薇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不再多说,悄悄退了出去,留给父亲思考的空间。
受到女儿的启发,林国栋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他重新铺开信纸,不再试图写官样文章,而是像列清单一样,写下了几个关键词:发现病害 - 土法试验 - 帮助邻里 - 品质为本。他决定,就围绕这几个核心点,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自家的经历和坚持。重点突出“原生态防治”与“茶叶品质”的关联。
接下来的几天,林国栋一有空就默默练习,有时对着墙壁,有时让家人当听众。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后来能比较流畅地讲述,虽然依旧紧张,但至少有了底气。爷爷和周芳也不断给他鼓劲,补充细节。
全家人的心,都系在了这次发言上。
座谈会举行的日子终于到了。那天早上,林国栋换上了自己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周芳特意给他煮了两个鸡蛋,寓意“满分”。爷爷则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包精选的、用红纸包好的茶叶,塞进儿子的挎包,反复叮嘱:“别紧张,咱的茶,就是咱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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