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商贸公司代表即将亲自前来考察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家小院里的空气滋滋作响。之前的焦虑和争论,还停留在纸面和想象中,而此刻,资本的具象化代表,即将带着山外的气息和审视的目光,踏入这片弥漫着茶香的土地。一种混合着巨大机遇的诱惑和未知风险的恐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父亲林国栋接到刘技术员的确切通知后,在单位里就有些坐立不安。下班回家的路上,脚步都比平时沉重许多。他反复咀嚼着“南疆商贸公司”这个陌生的名字,试图从中品出些许意图,却只感到一片茫然。公司、投资、股权……这些词汇对他来说,如同天书,远比他熟悉的报表和公文复杂深邃。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即将被推上擂台的拳手,却连对手的路数都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让他备受煎熬。
推开院门,迎接他的是比往日更加凝重的气氛。爷爷林大山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灶台边忙碌,而是蹲在院角,闷头抽着烟筒,佝偻的背影写满了抗拒和烦躁,烟雾缭绕,仿佛是他内心纷乱思绪的外化。母亲周芳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摘着菜,眼神飘忽,时不时停下动作,忧心忡忡地望向门口。连奶奶李秀英哄着莉莉的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国栋,回来啦?那边……怎么说?”周芳看到丈夫,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切地迎上来,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国栋叹了口气,把情况简单说了。“……人过几天就来,说是先看看咱们这的情况,再谈谈。”
“看看?有啥好看的!”爷爷猛地磕了磕烟筒,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不就是看咱们这穷山沟,看咱们这土灶台,掂量着能榨出多少油水吗?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对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考察”,有一种本能的、基于世代农耕经验的反感和警惕。
周芳的担忧则更具体:“来人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说话?咱们该怎么接待?总不能像对待刘技术员那样吧?会不会嫌咱们这儿寒酸?”
这些问题,也是林国栋正在头疼的。接待的规格、谈话的分寸、底线的把握,每一样都需仔细斟酌,一步走错,可能满盘皆输。
林薇安静地看着大人们的焦虑,她能感受到那种即将与一个完全不同世界接触的紧张。她知道自己无法消除这种紧张,但可以引导家人将注意力从被动担忧转向主动准备。
她走到爷爷身边,拉住他粗糙的大手,仰起脸说:“爷爷,咱们的茶香,是因为咱们的山好、水好、你的手巧。那个公司的伯伯从很远的地方来,就是想来闻闻这不一样的香味呀。咱们就像平时一样,让他看咱们怎么照顾茶树,怎么炒茶,好不好?” 她将“考察”定义为对独特价值的“欣赏”,而非单方面的“审视”,试图减轻爷爷的敌对情绪。
她又对父亲说:“爸爸,咱们把帮李爷爷他们治虫、还有合作小组一起干活的事,也告诉那个伯伯,好不好?让他知道,咱们的茶香,不是一家人的,是好多人的心意在一起呢。”
她的话,提醒家人要展示的不仅是产品,更是背后的生态、技艺和人情,这是资本难以复制的软实力。
林薇的话起到了一定的镇定作用。家庭会议再次召开,这次的目标明确:制定应对考察的策略。
“躲是躲不掉了,只能面对。”林国栋定了调子,“咱们的策略是:坦诚、自信、有底线。不夸大,也不自卑。咱们就展示最真实的一面,好的坏的都让人家看。重点是,要让他们明白,林家茶的价值,核心在‘林’字上,在爸的手艺上,在咱们这片山水上,而不单单是茶叶本身。”
爷爷闷声道:“手艺就在手上,他们要看,就看。想学,门都没有!”
周芳担心接待:“吃饭怎么办?住哪儿?总不能让人家跟着咱们吃咸菜喝稀饭吧?”
林国栋想了想:“吃饭就在家里,弄几个家常菜,干净实惠就行,显得咱们实在。住的话,公社有招待所,咱们安排好。关键不是这些表面文章,是谈话的内容。”
他们详细预演了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产量、成本、发展规划、对合作的期望等等。林国栋负责主要应答,爷爷在技术问题上把关,周芳和奶奶负责展现家庭和睦与后勤保障的良好面貌。林国栋特别强调:“关于工艺保密和品牌归属,这是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口。合作可以,控制权不能丢。”
同时,林国栋也悄悄做了另一手准备。他私下里去找了乡镇企业局张副局长和农技站陈技术员,坦诚了目前的处境和担忧,希望他们能在“适当的时候”,以非正式的方式,过来帮忙“撑撑场面”,“把握一下政策方向”,让投资方知道,林家背后并非毫无倚仗。张局长和陈技术员都表示理解,答应见机行事。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小院进行了一次不同于以往大扫除的“备战”。打扫得更彻底,但也保留着农家应有的生活痕迹;爷爷精心准备了一批极品茶青;周芳琢磨着既不失礼又不显铺张的菜单;连林国栋也翻出了一些关于农村经济政策的文件学习,以备不时之需。一种临战前的紧张与有序,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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