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操练场，泥土因前夜的露水而显得湿润，空气中弥漫着草根被践踏后散发的青涩气息。林凡穿着那件略显宽大、却沉甸甸的鳞甲，站在他新任命的十人队面前。
队伍稀稀拉拉，算上伤势未愈、只能在旁监督的巴托，也只有九人。其中五人是经历过森林伏击的老兵（包括巴托），眼神里带着疲惫、审视，以及一丝对新任长官能力的不以为然。另外四名则是刚从新兵营补充来的菜鸟，脸上写满了紧张和茫然，如同当初的林凡自己。
按照帝国军团的传统，新上任的十夫长立威的方式很简单——展现个人勇武，尤其是在力量上压倒刺头。几个老兵，包括一个叫格隆的壮硕汉子，目光时不时扫过林凡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的身板，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似乎在等待着他出丑。
林凡能感觉到那无声的压力。他知道，无论是角力还是纯粹的剑术比拼，自己恐怕都不是格隆这种老行伍的对手。强行按照传统来，只会自取其辱，威信扫地。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了脑海中那些关于骑士决斗的浪漫想象，转而回想起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大学入学时那段短暂却印象深刻的军训。
“所有人，听我口令！”林凡的声音响起，努力压下其中的一丝不确定，试图模仿记忆中教官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列队！以我为基准，成一线横队，集合！”
新兵们有些慌乱地移动，老兵们则慢吞吞、带着明显的不情愿。队伍站得歪歪扭扭，前后参差不齐。
“太慢了！太散了！”林凡提高音量，目光扫过那些怠慢的老兵，“在这里，没有老兵新兵，只有服从命令的士兵！格隆！你的右脚往后半步！托姆！挺直你的背！看着我！”
他挨个纠正着每个人的站姿，强调着昂首、挺胸、收腹这些最基本的姿态要求。这些动作毫无杀伤力，在格隆等人看来简直是儿戏，是“贵族少爷”的无聊把戏。
“十夫长，”格隆终于忍不住，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开口了，“我们是来打仗杀敌的，不是来站桩当仪仗队的。学这些花架子，能挡得住诺萨特人的斧头吗？”
几个老兵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林凡没有动怒，他知道这是必经的考验。他平静地看着格隆：“格隆，你觉得在战场上，是什么让你能把后背放心地交给身边的同伴？”
格隆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信任和勇武……”
“信任来源于哪里？”林凡打断他，目光扫过所有人，“来源于你知道，当你面对前方敌人时，你左侧的同伴会牢牢守住他的位置，不会因为恐惧而后退半步，也不会因为混乱而挤占你的空间！勇武需要发挥，而严整的队形，就是让每个人勇武得以发挥的基础！一团散沙，个人再勇猛，也只是一头冲进狼群的孤猪！”
他引用了一些从历史书和游戏理论里看来的浅显道理，结合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说了出来。
“现在，听口令！全体都有！向右——转！”
命令下达，反应依旧参差。有人转对了，有人转反，有人懵在原地。
“错了的人，出列！看清楚旁边的人怎么做！”林凡没有惩罚，只是让出错的人观察、模仿。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最简单的转向、立正、稍息，甚至引入了“齐步走”的雏形——要求队伍在行进中尽量保持队形和步伐一致。
过程枯燥、重复，且充满了老兵们无声的抵抗和新兵们的笨拙。巴托在场地边上看着，最初也咧着嘴觉得好笑，但看着看着，他脸上的讥诮慢慢消失了。他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人，他比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的士兵更清楚，在战场混乱中，一支能保持基本队形、听从统一号令的小队，生存几率确实会高上很多。这小子的方法……虽然难看，但似乎有点道理？
几天下来，这种看似“无用”的训练竟然显现出了一丝微弱的成效。当林凡再次下令集合时，队伍站得比第一天整齐了许多，反应速度也快了些。尤其是在一次模拟遭遇袭击的紧急列队中，这支小队虽然依旧慌乱，但至少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完全崩溃，而是在林凡的口令下，勉强结成了一个松散的、但方向一致的防御小阵。
这一幕，恰好被巡视操练的百夫长克劳斯看到。他勒住马，远远地看了片刻，那张惯常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在林凡身上停留了稍长的时间，然后便催马离开了。
没有表扬，但也没有否定。
对于林凡和他的十人队来说，这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训练间隙，林凡坐在地上休息，感受着鳞甲压在肩上的分量。格隆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但语气却少了之前的挑衅：“十夫长，你这些……古怪法子，练起来是挺憋屈。不过，下次要是再被希萨尔那些鬼崽子摸到边上，至少兄弟们知道该往哪儿站了。”
林凡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微带酸味的饮水，心中微微一动。
他知道，这远未达到真正的令行禁止，距离他理想中的纪律性还差得远。但这是一个开始。他凭借着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浅显的军训知识和理念，在这个崇尚个人勇武的时代，成功地迈出了建立威信、整肃队伍的第一步。
这些理念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已激起了涟漪。而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上，那代表【指挥】经验的进度条，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向前挪动了一点点。前路漫长，但他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或许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独特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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