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朔风,像一群喝高了的西北刀客,在黄河渡口上撒着酒疯,嗷嗷怪叫。浑浊的河水裹着细碎的冰凌,发了狠似的拍打着朽木钉成的码头,水沫子溅起老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生疼。
李拾立在船头,一身半旧的青布袍子被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硬挺的骨架。他手里托着个沉甸甸的粗陶瓮,那玩意儿灰扑扑的,看着朴实无华,活像是刚从哪个老农灶膛底下扒拉出来的腌菜坛子。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玩意儿,里头装着夜班神教起家、玩命、差点团灭又硬生生挺过来的全部家底——三件圣物。
“教主,” 陈老实搓着手凑过来,冻得通红的鼻子吸溜着,声音在风里打着旋儿,“真…真就埋这儿了?咱夜班神教的根儿啊!”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满了不舍,仿佛李拾手里捧的不是陶瓮,而是他亲儿子。
旁边几个跟着一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兄弟,也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瞅着那陶瓮,眼神复杂得能拧出苦水来。有人小声嘀咕:“这黄河水…忒急了点儿吧?别回头冲没了,咱教派气运岂不是…”
“懂个屁!” 另一个粗声粗气地打断,“没听咱教主说吗?这叫‘定锚’!跟那大海船下锚一个道理!沉得越深,扎得越稳!气运?嘿,教主这是要把咱的根儿,直接扎进神州地脉里!”
李拾没理会这帮老兄弟的碎碎念。他指尖拂过冰凉的瓮身,动作轻缓,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仪式感。他揭开瓮口蒙着的厚油布,一股混杂着泥土、铁锈和某种奇异陈旧感的味儿飘了出来。
他探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件圣物——乳牙秤砣。
那玩意儿小巧玲珑,一枚微黄的小乳牙被某种坚韧的丝线紧紧缠绕,牢牢固定在黑沉沉的秤砣顶上。秤砣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发乌的铜色。李拾将它托在掌心,指尖能感受到那粗糙冰凉的金属,以及那枚小小牙齿温润的奇异触感。
“第一件,”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成长之痛。”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破庙里那点可怜的、用破瓦罐煮出来的糊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孩子们眼巴巴盯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将糊糊分成一份份,用这小小的秤砣尽力保证公平。每一次分配,都是对饥饿的对抗,每一次掂量,都是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庙门外是饿殍遍野的冰冷世道,庙门内这点微弱的公平,是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和沉重的忧虑换来的。这枚牙齿的主人,那个最终没能熬过寒冬的小豆丁,仿佛还在耳边用微弱的声音喊着“拾哥哥,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将乳牙秤砣轻轻放入瓮底,发出沉闷的“嗒”一声。
接着是第二件——百掌印拓。
展开的粗麻布上,密密麻麻印满了掌印!大的、小的、粗糙布满老茧的、细嫩却带着伤痕的、甚至还有几个扭曲变形的残疾印记。墨色深浅不一,有些地方墨迹洇开,像是一滴滴无声的泪。无数双手的印记层层叠叠,无声地诉说着力量、祈求与托付。
“第二件,”李拾的声音多了几分沉凝,“**民心所向**。”
眼前光影流转:混乱的流民营地,一张张绝望麻木的脸,因抢粮而爆发的血腥冲突…是自己,举着那面简陋的“夜班神教”破旗,带着同样饿得发慌的兄弟,用命去抢、去拼,将一点点活命的粮食分到那些枯槁的手里。是王扒皮那帮恶棍举着火把狞笑着冲来时,是那些刚刚分到粮、力气还没恢复的流民们,用身体挡在了前面!一个倒下,又一个扑上!那些印在麻布上的掌印,正是那一刻,无数双从绝望中伸出、愿意为他、为这渺茫希望而搏命的手!
他郑重地将 百掌印拓折叠好,覆盖在乳牙秤砣之上。
最后,是第三件——**断门栓**。
一截碗口粗、近三尺长的硬木门栓,通体乌黑油亮,那是无数次被手掌摩挲浸润出的包浆。中间一道狰狞的裂口几乎将它一分为二,全靠几道粗大的铁箍死死扎紧才没散架。断口处木刺参差,沾染着洗刷不净的暗红,那是血,是命!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木头特有的坚韧和一股子冲鼻的铁腥气。
“第三件,”李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破庙之魂**!”
“轰——!” 记忆的闸门被彻底撞开!王扒皮那张狞恶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沉重的撞木一次次轰击着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木屑横飞!门栓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裂!是张大胆!那个总是傻呵呵笑、力气最大的兄弟,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栓!然后是老秀才、是瘸腿的赵五…一个接一个扑上去,用身体顶住那即将断裂的木头!断裂声、骨裂声、野兽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门栓最终还是断了,但那些顶上去的身体,硬是撑住了最后一瞬!正是那一瞬,让反击成为了可能!这截断木,浸透了兄弟的血,撑住了夜班神教最绝望的时刻!它是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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