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非的眼神瞬间凝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但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他捏着卷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一点白。“哪听来的小道消息?”他声音沉了沉,带着一种惯常的、公式化的警惕,“现场发现任何线索都会由警方统一发布。林见远,别添乱。”他语气加重,带着警告的意味,像在敲打一个不懂规矩的新兵蛋子。
林见远没再纠缠,只是深深看了陈克非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走着瞧”。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一闪而逝的僵硬。他不再试图硬闯警戒线,而是侧过身,像一个真正遵守规矩的旁观者,目光却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视着这片灾难后的景象。
眼前是两栋几乎被烧穿的三层砖混小楼,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主体结构焦黑、扭曲,像巨大的、僵死的炭块。断裂的预制板、烧得只剩框架的门窗七零八落地戳在瓦砾堆里,狰狞地指向墨蓝色的夜空。消防水龙带像巨蟒般蜿蜒在泥泞的地面,水柱冲击后留下的湿痕在废墟上画出不规则的深色图案,与焦黑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几处残存的火苗仍在断壁残垣间苟延残喘,橘红色的光点跳跃着,发出细微的“噼啪”爆裂声,如同垂死的叹息。空气里那股复杂的焦糊味更加浓烈,混杂着湿木头和水蒸气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两栋楼之间,一堵相对还算完整的承重墙上。墙体被浓烟熏染得一片漆黑,如同泼洒了巨幅的墨汁。然而,就在这片浓重的漆黑底部,靠近地面约半米高的地方,一抹异色顽固地刺破了黑暗——那是一块约莫脸盆大小的区域,颜色明显浅于周围,似乎曾被什么东西遮挡过。林见远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不动声色地调整角度,避开几个正在清理碎块的消防员,借着远处移动勘查灯扫过的瞬间光亮,凝神细看。
那浅色的区域边缘并不规整,像被粗暴地刮擦过。而在那片浅色的基底上,一些模糊、断续的线条顽强地显露出来。线条粗犷、古朴,带着某种原始图腾的意味,构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主体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轮廓简练而有力,透着一股苍劲。然而,这只鸟并非寻常的双足,而是……三条腿?第三足的位置显得有些怪异,线条向下延伸,末端似乎扭曲成一个尖锐的钩状或卷曲的形状,与上方流畅的鸟身形成一种不协调的冲突感。最诡异的是鸟喙的位置,那里的黑灰层似乎被什么锐器刻意刮掉了一小块,露出了更深层的墙体颜色,像是有人特意要让人看清这个符号。
三足鸟?林见远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记忆库中检索出相关的信息。某个古老的神话传说?某个冷僻的邪教符号?抑或只是孩童信手的涂鸦?这个突兀出现的图腾,在满目焦黑中显得格外刺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摄像功能。然而,就在他屏住呼吸,准备将镜头对准那面墙的刹那——
“咔嚓!”
一道刺眼到令人瞬间致盲的白光毫无预兆地在他眼前炸开!是警方的强光勘查灯!巨大的光斑如同舞台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脸上,将他整个人暴露在亮如白昼的光圈中心,连同他手中正准备拍照的手机。
“谁?!”陈克非严厉的声音紧跟着灯光劈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大步流星地穿过瓦砾堆,几步就跨到林见远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刀,直直盯在林见远脸上,带着审视和明显的不悦。“林见远!我说过,禁止拍摄!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他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指向林见远还握着手机的手腕,动作带着强制执行的意味。
强光刺激下,林见远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眼球传来一阵酸胀的刺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下意识地将拿着手机的手往身后藏,身体微微后仰,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陈警官,我只是记录现场环境!”他辩解道,声音因强光刺激和突如其来的紧张而有些发紧,“公众有权看到真相!”
“真相由警方调查后公布!不是由你在这里添乱!”陈克非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那只带着白色棉布手套的手已经快要触碰到林见远的手腕,动作坚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头,一个带着哭腔、颤抖而微弱的女声,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突兀地插了进来:
“我…我看到了……”
声音来自警戒线边缘,一个蜷缩在临时安置点行军床上的年轻女子。她裹着一条脏兮兮的薄毯,头发凌乱地粘在苍白的脸颊上,裸露在外的脚踝和小腿沾满了黑灰。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空洞而涣散,直勾勾地盯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恐惧的本能。正是火灾的幸存者之一,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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