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云锦峰顶。
昔日清修之地,如今却是风云汇聚。各色流光划破天际,落在山门之前,或是仙风道骨的长者,或是剑气凌霄的剑修,或是宝相庄严的佛徒,亦有南海慈航静斋的仙子踏波而来。天下正道魁首,为应对幽冥圣教之祸,应龙虎山之邀,齐聚于此,共商“诛邪”大计。
山巅广场,云雾缭绕,一座巨大的太极图烙印于地,散发着平和而浩瀚的道韵。各派代表人物按序落座,气氛肃穆。为首者,正是龙虎山当代掌教,张元清。他气息沉凝,目光湛然,经过连番与幽冥圣教的斗争,修为亦更加精进,隐隐已有宗师气象。
然而,此刻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张元清,都带着无比的敬仰,望向坐在最上首,那位闭目养神、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的老道。
老道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最简单的青色道袍,身上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流露,但他就那么静静坐着,却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连广场上那巨大的太极图道韵,都隐隐以其为尊。
正是龙虎山定海神针,早在百年前便已臻至此界巅峰,被誉为“在世仙真”的老天师——张继先!
当年在汴京,若非老天师关键时刻救下沈括,沈括如今早已是冢中枯骨了,后续沈括与顾千帆等人的行动绝不会那般顺利。可以说,老天师是正道当之无愧的擎天之柱。
张元清环视众人,沉声开口,将幽冥圣教近年来的种种恶行,四圣之祸,以及北境沈括力斩战魁、西域挫败圣主分身阴谋等事,一一陈述。众人闻言,皆是神色凝重,既为沈括之功振奋,亦为幽冥圣教之猖獗与深不可测而感到忧心。
“幽冥圣教,信奉域外邪神,所图非小,乃此界存亡之劫。”张元清总结道,“今日邀集诸位同道,便是要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共商破敌之策,组建诛邪盟军,犁庭扫穴,铲除妖邪!”
场中顿时议论纷纷。组建盟军,涉及人员调配、资源统筹、指挥权归属等诸多问题,各派自有考量,并非一言可决。
就在众人商讨细节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扭曲意念,如同无形的蛛丝,悄无声息地渗透了龙虎山外围的警戒阵法,缠绕在了一名坐在后排、看似毫不起眼的崆峒派长老身上。
这位长老道号“玄骨”,修为在元婴初期,平素沉默寡言,在派内亦不算核心人物。此刻,他正凝神听着众人讨论,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阴冷。
幻魇的计划,已然开始!
他并未直接控制玄骨长老的心神,那样极易被老天师这等存在察觉。他只是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将一丝“引子”埋入了玄骨长老潜意识的深处,并放大了其内心深处一丝微不足道的、因多年修为停滞而产生的焦躁与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这“引子”会在特定条件下被触发,引动潜伏在龙虎山某处、由圣教早年埋下的暗手——一道被巧妙伪装、与山体灵脉几乎融为一体的“惑心魔纹”。
与此同时,龙虎山后山,镇魔殿。
这里是龙虎山封印历代妖魔、镇压地脉浊气的重地,守卫森严,阵法重重。殿内深处,一块看似普通的、布满了青苔的古老阵盘基石下方,那道隐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惑心魔纹”,在接收到幻魇遥遥传来的隐秘波动后,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地脉中稀薄的幽冥之气,并散发出一种无形无质、却能悄然扭曲放大负面情绪的波动。
这波动极其微弱,混杂在庞大的地脉灵气与镇魔殿本身的肃杀之气中,几乎无法察觉。它的目标,并非直接攻击某人,而是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潜移默化地污染着一定范围内的“环境”。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镇魔殿不算太远,正在参与会盟的玄骨长老。他心底那被幻魇埋下的“引子”,在这股无形波动的滋养下,开始悄然发芽。
玄骨长老自己并未察觉异常,只是觉得今日心绪似乎有些莫名的烦躁,看着那些侃侃而谈的各派精英,尤其是高居上首、仿佛遥不可及的老天师,内心深处那丝被压抑的嫉妒与不甘,如同野草般悄然滋生。
“凭什么……他们便能得天独厚……我苦修数百载,却始终不得寸进……”一个细微的念头在他心底盘旋,越来越清晰。
幻魇的阴谋,阴毒而隐蔽。他不需要直接控制谁,他只需要创造一个“合适”的环境,点燃那早已存在的“引线”,人性的弱点便会自行发酵,酿成苦果。
广场上,会盟仍在继续。经过一番商讨,大致确定了盟军框架,由龙虎山掌教张元清暂任盟主,统筹各方。接下来,便是商议具体进攻幽冥圣教总坛的方案,以及……推演那域外邪神可能的手段。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天师张继先,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清澈如同初生婴儿,却又深邃如同万古星空,仿佛能洞彻世间一切虚妄。他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后山镇魔殿的方向,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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