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出神。右肩的剧痛已被强效镇痛药压制到可以忍受的钝痛,但那份沉重而无力的虚脱感,以及医生昨日最终诊断时严肃的表情,比疼痛更清晰。
“右肩冈上肌、冈下肌肌腱严重撕裂,关节盂唇复合体损伤,伴随多处韧带撕裂及神经挫伤。虽经紧急手术修复,但功能恢复前景……不乐观。” 主治医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军医,语气带着遗憾,“高精度、高稳定性的狙击射击动作,恐怕……很难再达到了。日常活动和无托式射击经过长期复健或许可以,但要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概率极低。我们建议,考虑转入指挥、侦察或技术支持岗位。”
一把刀,最锋利的刃口,出现了无法修复的裂痕。
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
进来的是雷战。大队长没有穿常服,只是一身简单的作训夹克,脸上带着连日奔波和沉重压力留下的深刻疲惫。他随手关上门,拉了把椅子在林陌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
“王浩的情况稳定了,但颅脑损伤严重,还在深度昏迷。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醒来后能恢复多少,都是未知数。” 雷战的声音低沉沙哑,“陈斌手臂是贯穿伤,没伤到主要神经和血管,但需要时间。赵峰和张健……心理评估压力值爆表,正在接受疏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陌被固定住的右肩上,眼神复杂:“你的最终诊断,我看了。”
林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雷战。
雷战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沉重如山的无奈和一种更深远的考量。“你是把好刀,林陌。甚至可以说,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特别、潜力最大的一把。但刀会卷刃,会崩口。这次,你这口崩得太深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语气是纯粹的、抛开上下级身份的交流:“林朔把任务报告和你的医疗评估,一起交上来了。报告里,她承担了所有指挥责任和判断失误。但关于你违令的那九十秒……她一个字没写,也一个字没提。”
林陌的指尖微微一动。
“她不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雷战的目光锐利起来,“那九十秒,救了人,也几乎废了你。从纪律上,这是严重的错误。但从结果和……人性上,没人能苛责你。这就是最他妈难受的地方!”
他用手搓了把脸,显得烦躁而疲惫:“现在,摆在你面前,摆在她面前,摆在‘龙刃’面前的,就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根据你的伤情,光荣退出一线,转文职或技术岗位。以你的功绩和这次任务的特殊性,没人会说什么,待遇从优。这是最稳妥,也是对你这把……残刃,最好的保护。”
林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雷战看着他,收回了第一根手指,只剩下第二根,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逼迫感:
“第二,留下来。但不再是过去的‘山鬼’。你需要重塑,用左手,用你的脑子,用你身上还没被毁掉的一切,重新锻打成一把能用的刀。这条路,九死一生,痛苦会比你想象的多十倍。而且……”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都偏移了一格。
“而且,如果你选这条路,” 雷战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气音,眼神却死死锁住林陌,“她就必须亲手来重塑你。 只有她最了解你的潜力,你的‘静火’,你的弱点。也只有她……能把你打碎,再重新拼起来。”
“但是,” 雷战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清醒,“一旦她接了这个手,你们之间那条本来就薄得像纸、却比命还重的线——指挥官和士兵,纪律和情感,冷静和牵绊——就再也糊弄不过去了。该做个决定了。 是让她彻底成为你的教官,你的重塑者,把一切不该有的东西都碾碎在训练场上;还是就此分开,各自在各自的轨道上,保留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直到它自己慢慢烂掉或者风化?”
雷战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最后看了一眼林陌,那眼神里有惋惜,有期待,有无奈,也有一种属于老一辈军人的、看透命运的深沉。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也给她三天。” 他说,“三天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记住,‘龙刃’不需要无法出鞘的刀,也不需要被感情蒙住眼睛的执刀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重新陷入寂静。
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失去了温度。
林陌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左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运输机上,那只冰冷、颤抖、却用力紧握的手的触感。
“服从命令。”
那四个字,再次在脑海中回荡。
他放下手,目光转向窗外。蓝天白云,一片平和,仿佛远方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黄沙,从未存在。
但他的右肩在痛,心里某个地方,也在沉闷地痛。
三天。
一个关于未来,关于道路,关于那把已然残损的刀,以及那双布满裂痕、却依旧试图冰封一切的眼睛的,最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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