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江之水,自西岐奔涌而下,进入有莘国境,便被称为泾水,统称渭水。同一条江水,滋养着两岸不同的国度,也承载着迥异的风情。江面开阔,水流平缓了许多,两岸不再是险峻的山崖,而是逐渐舒展为肥沃的冲积平原和葱郁的丘陵。依山傍水而建的村落、城邑星罗棋布,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舟楫往来,渔歌互答,商船满载着西岐的粟米、有莘的丝帛,穿梭如织,无声地诉说着两国之间剪不断的经济命脉与民间情谊。
船行泾江,两岸风光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我与两位弟弟立于船头,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泥土的芬芳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姬仲沉稳地欣赏着这两岸如画卷展开的山水田园风光,而三弟活泼的性子则早已按捺不住,在甲板上小范围地踱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岸上驰骋而过的零星马匹。
我的目光看似平静地掠过两岸的村落、田野、渔舟,内心却远非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此行肩负着结盟求亲的重任,深知此乃西岐存续的关键一步。商帝文丁失德,朝堂昏暗,诸侯离心,天下已有山雨欲来之势。西岐偏居西陲,虽暂时能避开中原纷争的旋涡,得以喘息,但朝歌的猜忌如同悬顶之剑,从未远离。与有莘的联姻,便是祖父寻求的破局之机。这一路行来,我要细细考察民风民情,既是为了知己知彼,更想从这最朴实的生民生活中,汲取一份面对未来的力量与慰藉。看着两岸百姓或耕或渔,或商或猎,一派安然,我心中那份“愿风调雨顺,四海升平”的祈愿便愈发强烈了。
“长兄!”姬叔终于忍不住抱怨出了声,清亮的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耐,“这船行得也太慢了!若是纵马驰骋,凭小弟的脚力,此刻怕早已到了有莘王都城外,说不定还能猎上几头野味给兄长打打牙祭!”他挺起胸膛,带着几分炫耀。论及马术,他在西岐年轻一辈中确属翘楚,那份风驰电掣的自由与快意,才是他的心头所好。如今被拘在这方寸之船上,估计他的筋骨都僵了吧!
“你懂什么!”二弟姬仲习惯性地屈指敲了敲弟弟的后脑勺,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兄长如此安排,正是为了体察民情,洞悉世态。若像你这般纵马狂奔,呼啸而过,除了烟尘,还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瞥了一眼我,眼中满是敬服。他对我总是如此毕恭毕敬,倒让我觉得生分。
“仲弟说得是。”我收回望向岸边的目光,转向姬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如同缓缓流淌的泾江水,平和而亲切。“叔弟,你看这泾江两岸。西岐子民邻水而耕,春种秋收,粟麦盈仓;有莘百姓临水而狩,或渔或猎,山林为家。人与鸟兽,皆逐水草而居。这水道,便是生民繁衍的命脉,是了解一方水土、一方人情最直接的窗口。”我顿了顿,目光更加悠远。“带你二人同行,亦是希望你们能多看看这广土众民,体会民生之艰,感悟众生之辛苦、仁德之根本。”其实,我特意选择了水路,的确有约束姬叔跳脱性子,让他沉心静气的考量。
“兄长心怀仁德,时刻以生民为念,弟甚是敬佩!”姬仲闻言,恭敬地拱手一礼,随即又板起脸对姬叔道,“哪像你,满脑子只想着纵马玩乐!”
姬叔被我和二弟说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他的少年心性,不过片刻,那点尴尬便被岸上热闹的景象冲散了。他指着前方江岸一处聚集着许多人的地方,又兴奋起来:“长兄,二哥,你们看!那边好热闹!有勾栏瓦舍,酒旗招展,还有田野里劳作的农人,江边收网的渔夫!听,还有人在高歌!”一阵嘹亮而质朴的歌声随风飘来,带着水乡特有的悠扬韵味。姬叔听得心痒难耐,可惜他五音不全,只能遗憾地咂咂嘴:“可惜我不会唱,不然真想加入他们!”
“依山傍水,聚而成邑,自然就有勾栏酒肆,供人歇脚交易;散处田野牧野,便自有一番耕牧渔猎的景象。”我的目光也追随着那歌声,看着岸上劳作的农人、撒网的渔夫、嬉戏的孩童,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涌动。这不仅是欣慰于这眼前的安宁,也是忧心于这安宁的脆弱,更是对自己能否守护这份安宁的……一丝不确定。我心情沉重,不由得轻声感慨:“人间至美,莫过于此般安然自足。能见此景,此行已足慰我心。”
“可惜就是太慢了点……”姬叔小声嘀咕,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而且困在船上,手脚都舒展不开,实在憋闷!”
“正好磨磨你这野马般性子!”姬仲立刻接口,“若走山间林道,以你的性子,怕是早撒开蹄子跑得没影了,让我们上哪里寻你去?”
“山间野路,天地广阔,无拘无束,那才叫快活!”姬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仿佛要驱散全身的滞涩感,随即又垮下肩膀,“这水路……唉,只能看,不能动,实在不适合我强健的筋骨。”
我看着姬叔孩子气的模样,不禁莞尔:“能借此机会,让你这野马驹收收心性,养养耐性,为兄自然是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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