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院外偷听那婆子尖锐如锥的问题:“父母以死相逼纳妾,公子听父母的,还是守承诺?”
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让木台上的空气瞬间凝滞。姬昌倒也不恼,甚至他那如玉的面庞竟然涨得通红,如同晚霞染透的玉璧。在我看来,这并非仅仅是单纯的羞赧,更有一种超乎他年纪的沉重感。这个温和又给我成熟稳重的男人,莫名地让我的心安稳、踏实了起来。这时,我才看仔细了他的面庞——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确是位美男子。
“婆婆……”那姬昌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姬仲已抢先一步,沉稳地试图解围:“婆婆放心,我家尊长皆明事理,体恤小辈,断不会因无嗣之事苛责嫂嫂,令兄嫂为难的。”他试图将问题局限在家族内部。
“是啊!是啊!”姬叔也连忙帮腔,少年心性,想法简单直接,甚至带着点憨傻的“牺牲”精神,“要是嫂嫂不想生,或者……呃……不能生,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多娶几房,我来生!保证给长兄生一堆胖呼呼的侄子侄女!任他们挑选……” 他拍着胸脯,说得一脸认真。
“噗嗤——”
“哈哈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被姬叔这天真又莽撞的“豪言壮语”逗得哄堂大笑,连板着脸的婆子也忍不住嘴角抽动。紧张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冲淡了几分。
“叔弟!你……”姬昌哭笑不得,既是感动于弟弟的赤诚维护,又对其孩童般的想法深感无奈。他起身,郑重地向众人作揖赔礼道:“舍弟年幼失言,言语无状,万望诸位长者海涵!” 随即,他转向姬叔,神情肃然,声音不高却带着长兄的威严与教导之意:“婚娶之事,岂同儿戏?妻子乃宗庙之嗣续,人伦之始基,非为淫乐之资,更非传宗接代之工具!若得贤妻,人品贵重,心意相通,便是天赐良缘。纵使无嗣,亦是天命,岂有因此弃如敝履、另纳新欢之理?若父母不明此理,苦苦相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终落在那婆子审视的双眼上,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昌,当以情动之,以理晓之。若情不能动,理不能晓……”他挺直脊梁,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容更改的誓言,声音沉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昌,愿与妻共进退!”
“共进退?!”那婆子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紧追不舍,抛出最核心的冲突点。“可你们西岐,不是最讲究‘以孝治家’吗?父母之命大过天!你为了妻子违抗父母,岂不是不孝?”
姬昌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闪躲。“西岐确以‘孝’为立身之本。然‘孝’亦有道!《礼》有云:‘夫妇一体’。‘孝’之一字,绝非愚昧盲从!父母之命,固难违背,然夫妻之誓,同甘共苦,生死相托,此乃人伦大道,天地为证,又岂容轻毁?以‘孝’之名,行伤妻背誓之举,非真孝,实乃悖德!昌以为,真正的孝道,当是明辨是非,导父母以正道,而非屈从于谬误,陷自身与所爱之人于不义!”
“这……” 婆子一时语塞。
这姬昌倒是好口才——论据清晰有力,将“孝”与“义”、“情”与“理”的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甚至引经据《礼》,让那市井妇人难以反驳。他那份为妻子担当、不惜对抗世俗压力的决心,更是超出了我的预期。若不是方才见识到他的伪善,我当真就信了?
“好了!好了!”小老儿见自家婆娘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却并无愠色,反而带着一丝满意,连忙打圆场,半是嗔怪半是自豪地拽住婆子的胳膊,“听见没?公子这意思,不就是铁了心要站在自家婆娘这边嘛!你这老婆子,还问个没完没了?像审犯人似的!快消停点吧!”
婆子此刻也是满脸通红,看向姬昌的目光中,那份审视和刁难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果然,老百姓就是最容易忽悠的。
“公子……公子莫怪!是老身……唐突了!实在是因为……太姒公主,是我们有莘人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我们……我们皆担忧她所托非人啊!公子这番话——有担当!有骨气!” 那婆子边说着,竟微微欠身。我心头一震!她……她说我是她们心尖尖上的明珠?此刻,我突然眼眶酸涩了起来,心中暖暖的。
“无妨!无妨!长者拳拳爱护之心,昌感同身受。”姬昌连忙虚扶,心中却因婆子提及“太姒”而微微一紧。他深知西岐处境之危殆:父亲季历被困朝歌后,西岐如同被推上风口浪尖,昔日交好的诸侯纷纷避嫌,门庭冷落。若不能与有莘这等根基深厚又与帝室渊源极深的邦国结盟,一旦局势有变,西岐便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商帝既能囚禁父亲,对西岐的忌惮与恶意昭然若揭。联姻,似乎成了西岐唯一的破局之法!这份沉甸甸的重任,让他必须成功。可若只为利益,却又不是他之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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