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三双脚,就在这片临时开辟出来的泥坑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
泥浆冰冷刺骨,混着碎草和灰烬。
黏糊糊地裹在小腿上,感觉怪异又难受。
张小山和李大胆干惯了粗活的,不在乎这个。
但他俩觉得,周墨一个白净学生,跟着他们一起遭这份罪,心里过意不去。
“周哥,这活儿我们俩来就行,您站边上指挥,别把脚冻坏了。”
张小山一边用力跺着脚,一边憨厚地劝道。
周墨没停下,脚下反而踩得更起劲。
“不行,光用蛮力踩不匀。”
他边说边示范。
“你们看我的,脚后跟发力,往下碾,再转半圈。”
“要把里面的土疙瘩都碾碎,让草木灰和稻草跟泥均匀地混在一起。”
“这叫‘均化’,每一步都不能省。”
他的动作看着不快,但每一下都用上巧劲,踩下去的泥浆像是被瞬间揉开,比张小山他们瞎踩一气的效果好上太多。
李大胆闷声不响,却把周墨的动作学了个十成十,很快就找到感觉。
张小山也跟着学,嘴里还小声念叨。
“碾,再转半圈……嘿,还真他娘的省劲儿!”
周围的战士和工匠们远远看着。
眼神从最初的看热闹,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本以为这个学生兵就是动动嘴皮子,画个图,剩下的活儿都得别人干。
谁想到,这最脏最累的活儿,他竟然第一个跳下去干!
还干得有模有样,讲究里头的门道!
这种强烈的反差,比周墨说出一百句“科学”,都更有千钧之力。
“这小子,是真有点东西。”
一个老铁匠咂咂嘴,对他旁边的徒弟说。
“是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耍嘴皮子的,没想到真肯下力气。”
“你懂个屁!”
老铁匠眼睛毒辣。
“你看他踩泥的架势,不是瞎踩!”
“每一步踩在哪,用多大劲,都有章法!”
“这不叫下力气,这叫懂行!”
葛老铁站在不远处,那双熬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泥坑里的周墨。
他心里的那股火气,不知何时早已熄灭,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
这小子,不是在胡闹。
从拆炉子时指出的“过烧”裂纹,到分拣炉渣的“物料管理”。
再到一眼认出几里外的高岭土,现在又亲自下场和泥,还讲究什么“均化”。
每一步,都透着一股子他完全不懂,但又感觉无比厉害的“章法”。
他葛老铁打了半辈子铁,靠的是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和手里锤子的感觉。
他自信这套本事在太行山里数一数二。
可今天,这个叫周墨的年轻人,正在用一种他完全陌生,却又无从反驳的方式,做着他最熟悉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他既憋屈,又隐隐有些期待。
“哼,和泥能和出什么花来……”
他嘴里依旧嘟囔着,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泥坑那边挪过去。
泥坑里,泥浆已经踩得差不多。
原本颜色不均的土料,现在变成一整片均匀的灰褐色,质地细腻,几乎看不到大块的土疙瘩。
“行了,可以了。”
周墨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脸上溅的几个泥点子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指着旁边空地上用树枝画好的那些方格。
“张小山,去找几块木板,照着我画的尺寸,做几个木框子。”
“记住,里头的尺寸要一分不差。”
“好嘞!”张小山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李大胆,把这些泥,一坨一坨地给我搬过去。”
李大胆二话不说,弯腰就从泥坑里抱起一大坨泥,沉甸甸的,他却走得稳稳当当。
周墨自己也爬出泥坑,随便在地上蹭了蹭脚,就走到那片画好的图样旁,蹲下身子仔细检查。
葛老铁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了跟前。
低头看着地上的格子,又看看那堆被踩好的泥,粗声粗气地问。
“你这又是干啥?做豆腐啊?”
周墨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在意他的语气。
“做砖坯。”
“炉子要用新砖砌,尺寸必须一样。”
“这样砌出来的炉墙才严丝合缝,受热均匀。”
“砖?”
葛老铁愣住了。
“你费这么大劲,又是挖土又是和泥的,就为了做几块泥砖?”
在他看来,砌炉子直接用和好的泥糊上去就行,哪有这么麻烦,还非得先做成砖?
“葛厂长,这不是普通的泥砖。”
周墨站起身,指着那堆泥料,认真地解释道。
“我管它叫‘硅铝质耐火砖’。”
“你认识的高岭土,是‘骨料’,耐高温,撑起整个砖的架子。”
“咱们厂里普通的黄黏土,是‘结合剂’,让砖能成型。”
“炊事班的草木灰,里面有氧化钾,是‘助熔剂’,能在烧制的时候,让砖的内部结合得更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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