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病房窗户上薄薄的冰花,吝啬地洒在李振邦苍白的脸上。麻药的效力早已褪去,额角和肩背的伤口开始发出持续而尖锐的疼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扎刺。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和病房特有的惨白色调瞬间涌入感官,提醒着他昨夜那场生死搏斗的真实性。
他试着动了动,肩胛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视线缓缓移动,他看到老赵佝偻着背,坐在病床边的木凳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眼袋深重,身上那件旧棉大衣还沾着昨夜搏斗时的泥雪。显然,这位老战友在这里守了他一整夜。一股暖流混着酸楚涌上李振邦的心头,喉咙有些发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老赵猛地惊醒,混浊的眼睛立刻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急切:“醒了?感觉咋样?疼得厉害不?”粗糙的手掌下意识地伸过来,想碰碰他的额头,又怕弄疼他似的缩了回去。
“还……还行。”李振邦的声音沙哑干涩,“老赵,你……守了一夜?”
“啧,这有啥。”老赵摆摆手,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医生说了,你额头上缝了五针,有点脑震荡,后背那一下,骨头有点裂,得好好养一阵子。”他看着李振邦喝水,叹了口气,“你小子,真是不要命了!那亡命徒身上搜出两把枪!要不是你扑得狠,后果不堪设想!”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张所长和陈科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所长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瓶黄桃罐头,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算是极重的探病礼了。陈科长则面色凝重,但看到李振邦清醒,眼神也缓和了些。
“振邦,感觉怎么样?”张所长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关切地俯身查看他的伤势。
“所长,陈科长,我没事,养养就好了。”李振邦想坐起来,被张所长轻轻按住。
“别动,好好躺着。”陈科长开口,语气沉稳,“你这次立了大功!昨晚抓到的那个,经过连夜审讯,初步交代,他就是‘老爷’情报网的核心骨干之一,负责行动和联络。你不仅阻止了他逃跑,还为我们撬开他的嘴提供了关键突破口!”
陈科长顿了顿,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根据他的口供,我们已经掌握了‘老爷’集团更多的线索和几个重要据点。这场持续数月的斗争,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振邦,你是首功!”
听到这个消息,李振邦心中涌起巨大的欣慰和成就感,身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他挣扎着说:“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老赵他们及时赶到……”
“功劳是谁的就是谁的。”张所长打断他,脸上带着骄傲,“你那种拼死也要抓住敌人的劲头,给所里,给咱们全局的年轻同志都树立了榜样!放心,组织上都会记着的。你现在唯一任务,就是安心养伤!”
他们又询问了医生李振邦的具体情况,叮嘱老赵好好照顾,便匆匆离开,显然“老爷”案的后续工作依然繁重。
病房里的日子单调而漫长。 疼痛是最大的敌人,尤其是在夜晚和清晨,常常折磨得他无法安睡。饮食清淡,多是稀粥馒头,但老赵总会想办法弄点咸菜或者滴几滴香油,让他能多吃几口。王铁柱和所里其他年轻同志也轮流来看望,带来街面上的新闻和派出所的趣事,嘻嘻哈哈地冲淡了病房的压抑。
然而,最让李振邦心绪难平的,是病房之外涌来的、来自普通市民的朴素关怀。
第二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敲响,苏梦蕾带着几个居委会的大妈,提着一篮鸡蛋和一小包红糖走了进来。姑娘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但脸上努力挤出明朗的笑容。
“李同志!你好些了吗?”她快步走到床前,看着李振邦头上的纱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大家都担心死了!这是街坊邻居们凑的一点心意,给你补补身子。”她身后的几位大妈也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切和感谢。
“哎呀,李公安真是英雄!”
“要不是你们,年都过不安生哦!”
“好好养伤,想吃啥跟我们说!”
看着那一篮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和那包珍贵的红糖,听着这些质朴无华却发自肺腑的话语,李振邦的眼眶湿润了。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流血牺牲,守护的是怎样一群可爱可敬的人民。这份情谊,比任何奖章都更沉重,也更温暖。
苏梦蕾没有多待,临走前,悄悄塞给老赵一块干净的手帕,低声说:“赵伯伯,辛苦您了。这手帕……给李同志擦擦汗。”那眼神中的关切,已然超出了普通的同志情谊。
更让李振邦意外的是,傍晚时分,柳如烟竟然也来了。她依旧穿着素雅的棉袍,手里拿着一本用牛皮纸包好的书,神情有些局促。
“李同志,”她轻声说,“听说您受伤了,我……代表学校孩子们来看看您。这是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或许……可以解解闷。”她将书放在床头,目光快速扫过李振邦缠着纱布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敬佩,似乎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您……保重身体。”说完,便匆匆离去,像一只受惊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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