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清晨,阳光把弄堂里的积雪照得发亮,踩上去“咯吱”响。李振邦是被安安的咿呀声闹醒的,小家伙坐在摇篮里,小手抓着栏杆,试图往起站,小腿蹬得笔直,脸憋得通红。
“慢着点,别摔了。”林淑娴赶紧伸手扶住他,指尖刚碰到孩子的腰,安安就咯咯笑起来,身子往她怀里扑。
李振邦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的麻雀落在积雪的窗台上,蹦蹦跳跳啄着什么。他穿好衣服,刚走到灶披间,就听见弄堂里传来拐杖的“笃笃”声——是张强,比平时早了半个多时辰,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看得出来走得很吃力。
“怎么这么早?”李振邦推开门喊他。
张强停下脚步,转过身,额头上渗着汗,铁皮假肢的连接处沾着雪,裤腿磨得发亮:“李科长,福利厂赶年前的零件订单,俺想早点去多干点。”他抬手抹了把汗,手指冻得通红,“就是假肢有点松,走起来晃。”
李振邦走过去,蹲下来查看——假肢的卡扣松了,铁皮边缘磨得光滑,是长时间受力导致的。“这样不行,容易摔着。”他从自行车后座取下工具包,里面有扳手和螺丝刀,是上次修小推车剩下的,“先紧一紧,晚上俺带你去修鞋铺,让老王师傅给你加固下,他修铁器有经验。”
“不用麻烦你,李科长,俺自己去就行。”张强连忙摆手,有点不好意思。
“客气啥,”李振邦拧紧卡扣,用手晃了晃,确认牢固了,“雪天路滑,你自己去俺不放心。晚上下班等着,俺带你去。”
张强点点头,眼眶有点红,攥了攥手里的布包——里面是张阿婆早上煮的窝头,还带着点余温。他一瘸一拐地往福利厂走,雪地里的脚印比刚才规整了些。
李振邦回到灶披间,岳母已经把玉米粥煮好了,铝锅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小半条弄堂。“刚才张强路过,看着挺费劲的。”岳母往粥里撒了点盐,“他那假肢,冬天冻得硬,磨得慌,俺昨晚给他缝的布套,让他垫在里面,能软和点。”
“俺看见了,垫着管用。”李振邦盛了碗粥,吹凉了喝了一口,玉米的清甜混着盐味,很对胃口。
林淑娴抱着安安进来,孩子手里抓着个小馒头,正往嘴里塞,嘴角沾了不少碎屑。“今天去街道办领年货票吗?”她问,“王婶说昨天开始发了,肉票、糖票、烟票,去晚了就剩不好的了。”
“去,吃完就去。”李振邦扒了两口粥,心里记着这事。1952年的年货票按户口发,三口之家能领半斤肉票、二两糖票、一盒烟票,还有两尺布票,得早点去领,不然肉票可能只剩肥的,糖票也可能是碎糖。
吃完饭,李振邦推着自行车往街道办走。雪后的路有点滑,他骑得慢,路过王师傅家时,看见王师傅正蹲在门口修自行车,车胎瘪了,地上撒着碎玻璃。“王师傅,车坏了?”
“可不是嘛,”王师傅抬头,手里拿着补丁,“昨天送孩子去幼儿园,轧到玻璃了,正补呢。你去领年货票?”
“是啊,去晚了怕没好的。”李振邦停下车。
“那你快去,”王师傅加快手里的动作,“俺听说今年的肉票紧张,好多人家都等着买肉过年呢。对了,俺家小子说,幼儿园新来了个小朋友,叫陈向阳,是不是你之前救的那个小石头?”
李振邦心里一动:“是啊,被一对大学老师收养了,没想到跟你家小子一个幼儿园。”
“那可太巧了,”王师傅笑着说,“俺家小子说,陈向阳可乖了,就是有点怕生,上课总坐着不说话。”
“慢慢就好了。”李振邦心里惦记着小石头,打算领完票去幼儿园看看。
街道办门口排着长队,都是来领年货票的居民,说说笑笑的,透着年关的热闹。张阿婆也在队伍里,穿着新做的蓝布棉袄,手里攥着户口本,见李振邦过来,笑着招手:“振邦,快来排队,前面没几个人了。”
李振邦走过去,排在张阿婆后面。前面的李婶正跟街道办的王主任聊天:“王主任,今年的肉票能不能多给点?俺家有三个孩子,半斤肉不够吃啊。”
“李婶,这是上面定的规矩,按户口来,俺也没办法。”王主任笑着解释,“不过合作社说了,年前会再调配一批猪肉,到时候可能会多放些票,你再等等。”
李婶叹了口气,接过年货票,嘴里嘟囔着:“这肉票金贵着呢,得省着点用,过年包顿饺子,再留点炒菜。”
轮到张阿婆,她递上户口本,王主任核对了信息,递给她一沓票:“张阿婆,您和张强两人,半斤肉票、二两糖票、一盒烟票、两尺布票,您点点。”
张阿婆小心翼翼地接过票,用手帕包好,放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谢谢王主任,俺不点了,信得过你。”
李振邦递上户口本,领了自家的票,也用手帕包好,揣进怀里。“阿婆,领完票去买肉吗?”他问。
“不去,”张阿婆摇摇头,“现在买太贵,合作社说过两天会降价,俺等降价了再买。俺想给张强买块布,做件新衣服过年,他那件工装都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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