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的夏秋之交,帝国并未因去年大凌河的惨胜而获得喘息之机,一场更为深重、波及范围更广的灾难,正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席卷而来。
自去岁冬少雪,今岁开春以来,北直隶、山西、陕西、河南乃至山东部分地区,降水稀绝,烈日如火,持续炙烤着干裂的大地。
河流断流,井水枯竭,原本应是绿意盎然的田野,此刻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枯黄与龟裂。
赤地千里,颗粒无收,这并非夸张的形容,而是残酷的现实。
灾情以陕西为最烈。
延安府、庆阳府等地,早情尤甚。
稀疏的麦苗早在初夏便已枯死,秋粮更是无从播种。
最初的恐慌在民间迅速蔓延,继而化为绝望。
道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逃荒者。
他们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面色焦黑,眼神空洞。
随着时间推移,逃荒的人群汇成了滚滚洪流,如同迁徙的蚁群,漫无目的地向着据说情况稍好的河南、湖广方向蠕动。
然而,所谓的“稍好”,也仅仅是相对而言。
“树皮……草根……都没了……”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妇瘫坐在路边的尘土里,喃喃自语。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早已没了声息的孩子,孩子的嘴角还残留着啃食观音土(一种遇水膨胀的白色粘土,无法消化,食之腹胀,最终致死)留下的白痕。
路边不时可见倒毙的尸骸,无人掩埋,任由鸦雀犬只啃食,散发出阵阵恶臭。
易子而食的惨剧,已不再是传闻,而是在饥饿的逼迫下,于某些角落真实上演的人间至悲。
昔日还算繁华的村镇,如今十室九空,死寂一片,唯有野草在残垣断壁间疯长。
朱由检端坐于乾清宫,一份份来自灾区的紧急奏报如同雪片般堆满御案。
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无数生灵涂炭的惨状。
他脑海中仿佛能听见饥民的哀嚎,能看到那千里无鸡鸣的凄凉。
尽管他早已通过前世记忆预知了这场浩劫,并提前做了一些布置,但当灾难真正以如此酷烈的形式降临,他依然感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沉重的压力。
“陛下,陕西巡按御史吴甡八百里加急!”王承恩捧着一份沾满尘土的奏疏,快步走入。
朱由检迅速展开,吴甡在奏疏中详细描述了陕西“饿殍载道,人相食”的惨状。
并直言“官仓存粮,杯水车薪,且多有亏空,吏治腐败,赈济不力,民变恐在旦夕之间!”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步。”
朱由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他之前下令核查官仓、预备采买粮食的旨意,显然并未被不肖官吏完全执行,或者说,积弊已深,非一纸诏书所能扭转。
“传朕旨意!”
朱由检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
“严厉申饬陕西、山西、河南等地巡抚、巡按,责令其即刻全面开仓放粮,设立粥厂,全力赈济灾民!”
“胆敢延误、克扣赈灾钱粮者,无论官居何位,立斩不赦!着都察院、锦衣卫,即刻派遣干员,分赴各灾区,明察暗访,监督赈济,查劾贪官污吏!”
“命卢象升,严防河南境内流民聚集,其麾下新军,除维持秩序、弹压可能的骚乱外,需全力协助地方官府,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修建水利,既可安民,亦可为长远计。”
“谕令孙传庭,宣府、大同地处边陲,需格外警惕流民北窜,或被蒙古诸部引诱。其新军可协助地方,于要道设卡,引导流民,防止边镇生乱。”
一道道指令从紫禁城发出,试图稳住这濒临崩溃的局面。朱由检知道,这只是治标之举。
他之前依靠抄家所得建立的应急资金和初步调拨的粮食,在如此大规模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数日后,陆青岩送来了第一批来自灾区的密报,情况比官方奏疏更为触目惊心。
某些州县官仓早已被前任或现任官员贪墨一空,账目做得天衣无缝,待到开仓时才发现里面堆的是沙土糠秕;
一些地方胥吏,甚至在粥厂中掺入大量沙土,或是将本应厚实的粥熬得清澈见底,中饱私囊;
更有甚者,勾结地方豪强,将赈灾粮食暗中转卖,牟取暴利!
“国之蠹虫!该杀!该杀!”
朱由检勃然大怒,将密报狠狠摔在龙案上。
“陆青岩!将这些人渣给朕一个个揪出来!证据确凿者,就地正法,传首灾区!朕要用他们的脑袋,来整肃官纪,来告慰饿死的冤魂!”
“臣遵旨!”陆青岩领命而去,锦衣卫的缇骑再次四出,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趴在灾民尸骨上吸血的贪官污吏。
与此同时,朱由检紧急召见户部尚书毕自严和皇家银号总办王承恩。
“毕爱卿,内帑还能挤出多少银两用于购粮?”
“陛下,前期各项开支巨大,内帑存银……已不足百万两。而购粮所需,恐数倍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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