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浣衣局的青石板上,浸出森森寒意。
苏菱微的屋子里,一豆烛火却亮得惊人。
她没有理会宫人们或嫉妒或惊疑的窃窃私语,只将那份《春巡仪注》的手抄本摊在简陋的木桌上,指尖沿着墨线勾勒出的路线图缓缓移动。
每一处驿站、每一座山隘、每一片宿营地,都在她脑中化为立体的沙盘。
周尚宫送来这东西时,只说了一句“自己保重”。
但苏菱微知道,这薄薄几页纸,便是她在这场名为春巡的生死棋局中,唯一能提前窥见的棋谱。
她尤其关注着禁军的轮值名录与猎场兽栏的布防图,上面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标记,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杀机。
“五郎,”她头也不抬,声音清冷地划破寂静,“你入宫前在猎户家长大,可曾听说过,往年的春狩,有猛兽脱笼伤人的事?”
门外守着的陈五郎,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太监,身形一顿,压低声音回道:“回姑娘,奴才听老人说过。三年前,就有一头成年的黑豹逃出兽栏,当场咬死了两名看守的奴婢。事情闹得不大,只说是奴婢疏忽,事后连人带尸一把火烧了,对外只称暴病而亡。”
苏菱微的指尖在兽栏的图纸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为某个未知的阴谋打着节拍。
她眸光一寒,吐出几个字:“那不是逃逸,是试水。”
试探兽栏的防卫有多松懈,试探宫中对此类“意外”的容忍底线,更试探出了……如何用两条人命,悄无声息地填平一桩本该惊动圣驾的疏漏。
三年前的黑豹,与今日的她,何其相似。
都是别人棋盘上,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
春巡出发的前一日,暮色四合。
刘美人的贴身宫女悄悄塞给苏菱微一只半旧的丁香色香囊。
入手极轻,里面没有香料,只有一小撮坚硬的颗粒感。
苏菱微打开,借着窗外透进的最后一缕天光,看清了里面竟是半片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纸灰。
那纸灰的质地,她至死也不会忘记。
是孙宝儿用血泪写就的《春讯录》。
宫女附耳低语,声音带着颤抖:“刘美人说,孙姐姐去时,一直念着‘记住名字’。她……她记住了。”
记住名字。
记住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名字,记住那些藏在暗处,以人命为草芥的黑手。
苏菱-微-凝视着那片脆弱的纸灰,它几乎要被夜风吹散,却承载着一个女子最沉重的遗愿。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袖中,只对那宫女回了一句:“告诉你家主子,若想活,就别再向任何人低头。”
翌日清晨,庞大的春巡队伍如一条长龙,缓缓驶出宫城。
苏菱微一身最不起眼的粗使宫女装束,混在车驾的末尾,几乎要被扬起的尘土淹没。
然而,当车驾行至朱雀大街时,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骚动。
“快看!就是那个!那个写《春讯录》的才人!”
“怎么穿成这样?不是说协理春巡事务吗?”
百姓的指认声此起彼伏,好奇、同情、鄙夷的目光尽数投射在她身上。
前方的禁军校尉面露不耐,正欲挥鞭驱赶,御辇中却传来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嗓音。
“由他们看。”
萧玦端坐于九龙御辇之内,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暖玉。
他没有掀开帘子,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重重纱幔,精准地落在了队伍末尾那个倔强挺立的素色身影上。
明明是那般渺小,卑微如尘埃,却偏偏有一种无法被折断的孤绝。
不知为何,看着她在那里,他连日来因朝政而烦躁的心,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春狩围场设在京郊的北岭雪原,一夜风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苏菱微被分派到最偏远的炊事营帐,负责劈柴烧火,给巡守的禁军送热汤。
她没有丝毫怨言,领了送炭的任务,提着炭篮,看似漫无目的地绕着营地行走,实则一步步靠近了兽栏外围。
这里的风雪比别处更大,却掩盖不住雪地里异常的痕迹。
她蹲下身,细细分辨。
雪地上,除了人的脚印,还有几处深陷的爪痕,但方向诡异,并非野兽在笼中烦躁打转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栏杆外引诱着,一次次扑向同一个方向。
她又捻起一点雪,放在鼻尖轻嗅。
风中,除了野兽的腥膻,还飘来一丝极淡的、类似硫磺的火药味。
一个词瞬间从她脑海深处炸开——爆烟驱兽术!
这是云姑教她的杂学之一。
以硫粉混合硝石,藏于特制的竹管中,遇火则生爆响与浓烟,气味能令猛兽瞬间狂躁,失去理智地攻击它所见的第一个活物。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兽栏巨大的铜锁上,有一道极新的刮痕,显然是近期被人用利器撬动过。
这是一个完整的杀局!
有人要故技重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制造一场猛兽失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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