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不是什么惊天密报,而是一份《宫婢抚恤草案》,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她修改的朱批,字迹清隽,透着一股悲悯。
他心中一动,终于还是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若朕……将此案压下,你能否就此罢手?”
苏菱微手中的笔一顿,缓缓抬起眼,灯火映着她的瞳眸,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陛下可还记得那日雪中围猎,是谁提醒您,硫粉可制猛兽?”
萧玦一怔,那日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
若非她提前预警,他早已成了雪豹的腹中之食。
“若您当时不信我,此刻龙椅上坐着的,或许已是他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敲在他的心上,“如今,您不信这些深埋地下的冤魂存在,难道非要等到他们化作叛军,兵临城下,您才肯信吗?”
她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隔着门槛,盈盈一拜。
“臣妾不要您为谁报仇,也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她的目光穿透夜色,直直望进他的眼底深处,“臣妾只要您——看见。”
看见这锦绣江山下的累累白骨,看见这太平盛世里的魑魅魍魉,看见这龙椅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泪与枯骨铸就。
三日后的大朝会,就在宰相以为事情已经平息,准备上奏弹劾苏菱微妖言惑众之时,御座上的萧玦却突然颁布了一道石破天惊的圣旨。
“即日起,重启东宫旧案调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太和殿的每一个角落,“命宗正卿萧策亲率三千禁军,即刻封锁东宫旧址及城外义庄,凡涉案人员,无论爵位高低,一律彻查到底!”
话音刚落,宰相眼前一黑,竟当场气血攻心,晕厥了过去。
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退朝之后,天牢传来消息,沈嬷嬷在狱中咬舌自尽。
她死的时候,嘴角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手中死死攥着一枚早已褪色的红绳结。
昭雪司的人认得,那正是当年贵妃为笼络人心,亲手编织赏赐给心腹的信物。
尸检报告和那枚红绳被一同送到琼华殿。
苏菱微接过,只淡淡说了一句:“她到死都在护着主子。可惜,这一次,她护不住了。”
她命人取来一个档案盒,将那枚红绳放入其中。
档案盒上贴着标签,写着“寒窑003”。
她在标签下方,又用朱笔添上一行小字:殉葬者的忠诚,比活人更值钱。
当夜,乾元殿灯火通明。
萧玦独坐御案前,面前摊开着两份奏折。
一份,是苏菱微刚刚呈上的《重建东宫监国体制议》,里面大胆地提出“立贤不立嫡”,建议重开东宫,作为考察与培养皇子能力之地,以能者居之。
另一份,则是皇后联名数位宗妇泣血所书的《请废选侍苏氏蛊惑君心疏》。
他提笔良久,墨汁在笔尖凝聚,欲滴未滴。
最终,他将皇后的奏疏拨到一旁,伸手轻轻将苏菱微那份奏折推至灯火最明亮处。
“她说得对……”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朕一直以为自己看的是天下,其实,只是在看这张龙椅。”
窗外,琼华殿的那盏不灭灯依旧亮着,如同一颗倔强的星辰。
而在那灯光之下,苏菱微面前的京城地下密道图上,她的指尖蘸着朱砂,缓缓划过那片盘根错节的黑暗,落下了第五道红线。
这一笔,沉稳而决绝,不再有任何避讳,它的锋芒,直指皇权的最中心——紫宸殿。
一笔落成,她只觉眼前猛地一黑,一股钻心的疲惫与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住桌沿,才没有倒下。
绘制这张最终的罗网,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殿角悬挂的风铃,被夜风吹动,发出一串清脆又寂寥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深宫中,宛如一声悠远的钟鸣。
旧时代的丧钟,已然敲响。
喜欢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请大家收藏:(m.zjsw.org)冷宫弃妃,暴君夜夜跪求原谅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